雨小了一些,眼前的城市也变得清晰起来。
湿哒哒、娇滴滴的霓虹,柔化了建筑群锋利的轮廓。
烛龙抬首望去,再度被回忆包围。
于是随意起个头,继续——
“朗轩十二岁时,我开始亲自教他读书识字。”
“不管我讲什么,他听一遍就懂了,自己多读几遍,还能倒背如流。”
“他学得快,我教得也有兴致,不知不觉就教到他十六岁。”
“他对建筑感兴趣,跟我说想去留洋,以后要在家乡盖一栋最高的房子,还要以我的名字命名。”
“那年,盛家发生了一件大事,家主忽然暴毙,朗轩那继母带着大部分家产跟一个招摇撞骗的假道士私奔了,连亲生骨肉都没带上。”
“盛家四分五裂,剩下一息被朗轩的二叔把持。”
“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有个同他一般大的弟弟被骗去赌场,欠下一身债务,还有个妹妹揣着明星梦跑到海市,最后做了交际花,死在烟榻上……”
“我本想带朗轩走,结果他拒绝了。”
“盛家还有衷心的仆从,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他是他们最后的指望。”
“我很生气,吓唬他要么跟我走,要么自己留下。”
“他不为所动,我便离开了。”
盛朗轩一生大起大落,是南城的传奇。
十八岁时,口袋里揣着两块大洋,只身前往海市闯荡。
在码头搬过货物,夜总会门口擦过皮鞋,买过香烟报纸,也拉过黄包车……
后来,他成了南方响当当的船王。
沉默了好一会儿,烛龙妥协道:“我自然是陪在他身边的,不然他还没混出名堂,就死了八百回了。”
说完笑了声,心中百种滋味。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林小鸢把理解打在公屏上!
就想问,你们是怎么破冰的呢?
烛龙也正回想到那一段。
盛朗轩二十九岁创办盛隆船业,那时已是前呼后拥,保镖都有三十几个,出街阵仗比市长还大。
烛龙觉得时机到了,主动现身道别。
对于他多年的保护,盛朗轩一直知晓。
否则最落魄时,破床垫下怎会凭空多出几块大洋,饿得饥肠滚滚时,还能在家门口好运捡到一包热腾腾的锅贴?
那一见,烛龙和盛朗轩都敞开心扉。
回想起来,当初那点争执根本算不上什么,谁也没想到这一怄,就过去那么多年。
中途,年仅五岁的盛晋跑到书房来,被烛龙的真身吓得尿了裤子。
盛朗轩抱起儿子,动情地说:“莫怕,这是爸爸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