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一棵树。
Joanna感到新奇的同时,又恍然大悟。
她问父亲,这是不是说,每个人都是一棵树,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碌碌无为的大部分人是这森林中千千万万棵一眼看不出区别的树,普通无比。
而祖父母,父亲和母亲这样颇负盛名的音乐家,就是那样高大的、茂盛的、站在山巅最高处的参天大树?
Joanna从小因为祖父母和父母的原因,到哪里都是被捧在掌心的骄傲的小公主。
她也为自己的家庭出身而骄傲。
但那时,父亲却只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完全是这样的。
他的意思是,每个人都会找到和自己最像的一棵树,或者一株花,或者随便什么东西。
Joanna不懂。
她也没放心上过。
因为祖父自杀后,就有很多传闻说他们家盛产音乐家和疯子,祖父是个疯子,她的父亲也是疯子。
她将来很可能,也是个疯子。
母亲Rachel总是告诉她,不要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但是也不要父亲的一些话放在心上。
有专业的诊断证明父亲那时罹患重度抑郁,伴随着精神分裂,心理医生并不否认这和遗传有一定的关系。
那一天,父亲带她又在森林跋涉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晚,他们驱车离开,父亲注意到,前方道路的尽头,另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中,萧索伫立着一棵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树。
显然那是一场很早之前发生的火灾,它被烧光了树叶,躯干漆黑,孑然独立到格格不入,甚至作为引路牌,身上刻满各样奇怪的标记,挂了个手写的指路牌,告诉大家前方危险,禁止进入。
父亲不等车停稳,就不可思议地奔了过去。
他癫狂的状态犹如在舞台上拉琴时那般,完全地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他激动到满脸是泪,他不断地喊着,Joanna,我找到自己的树了!
这棵树就是我!
这棵树,就是我的树!
Joanna!你看到了吗——
Joanna坐在车里,第一次感到面前的父亲十分陌生。
他疯狂到让她无助,让她害怕。
以至于晚上她在那场大火中惊醒,被消防员用湿透的毯子抱着逃出生天,看到面前那幢熊熊燃烧着的房子,还没有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她也什么都没看到,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父亲变成了那棵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枯树。
她甚至不是很意外了。
——以至于这么多年她都怀疑,自己居然会对自己最亲近的父亲的死亡“毫不意外”,她是否也如外人所说,她遗传了祖父和父亲那样的疯狂,她其实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疯狂到不惜自毁。
为了让逼她学琴的Rachel难堪,故意搞臭自己的名声;演奏不出满意的音乐了,就抛下一切逃离那个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