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在人身上,等久了,愈发像是温柔的凌迟。
屏幕里,一丛丛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已经迎着迭次不断的闪光灯鱼贯入了场。
一个个都是紧绷绷的面孔,穿着紧绷绷的华丽礼服,带着职业性假笑,走过一趟长的要死的红毯。
终于前仆后继地坐入写着自己名字的座位。
你夸一夸我的超季新款,我瞧一瞧你身上独立设计的小众品牌,暗暗比对我们的设计师谁在圈中更有咖位,为了在等会儿在国内外社交媒体上漫天飞舞的营销通稿中拔个头筹,一针一线都要争奇斗艳。
乔稚晚坐在休息室中,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现场转播的画面打瞌睡。
门被人轻轻地敲响了。
“请进。”
Bella小心翼翼推开了门,一恍神,还是被这间偌大的休息室惊得咂舌,不自禁地在门边顿住脚步。
通明透亮的落地窗边,化妆师和造型师围了个水泄不通。
如同对待一件艺术品,将端坐在镜子前女人从头到脚、精心细致地雕琢。
那女人比Bella印象中要年轻许多,怎么看也不过二十七八的模样。
她侧身倚在个象牙白嵌金色浮雕的扶手椅,一袭云母灰调的薄纱长裙曳地,裙摆如柔软的云朵垂落,倒影清透,姿态出尘,宛若凭空浮现。
左手托着微微倾斜的脑袋,浓密的长卷发泻在纤薄的颈背,窗外树影斑驳,阳光跃动在她长而卷翘的睫毛,眉眼之间错落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倦色。
红唇明眸,瓷白皮肤,如此一映衬,竟有种美丽的易碎感。
令人完全移不开视线。
她的造型也精细到无懈可击。
小到披发拂在肩膀的每一个弧度,裙子垂在地面的任何一道皱褶,妆容明艳不失沉着的冷感,就连指甲的边缘都有专人为她一修再修。
——毕竟这位可是拉大提琴的,等会儿上了台,那现场直播的摄影机镜头全都集中在她这双上过保险的手上,千万不能有分毫的瑕疵。
这些都是她的乐团经理提前同Bella确认过的事。
Bella还是有点儿紧张,踟蹰着走上前,先礼貌地同她打了声招呼:“……Joanna,你好,久闻大名,我是本次颁奖礼的统筹负责人,我叫Bella。”
乔稚晚从镜中淡淡看她一眼,唇角轻扬,得体地微笑:
“你好。”
这时,紧跟着一阵突兀的滚轮声碾过地面。
两三名服务生模样的人在Bella的指示下推酒入了室。酒瓶与冰块儿碰撞出清脆细微的动响,在不远停下。
“……这是我们主办方的一点赔礼,还望你笑纳,”Bella说着,额头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非常不好意思,Joanna,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我们的现场统筹出了问题,可能要将你原定于颁奖礼闭幕压轴的表演提前到开场了,很抱歉才告诉你,我们这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
“——什么意思?”
乔稚晚还没开口,北京分乐团的那位姓高的男经理就把嗓门儿扯高了十八个分贝:“不是,我说——当初不是你们说要请我们Joanna来压轴的吗?!不然谁大老远地特意飞到北京来?协议都签了,现在临时变卦让去给你们暖场?”
一口一个“我们Joanna”。
但其实乔稚晚和这个姓高的男人从昨晚落地北京到今天,她和他们分乐团这边的人才是第二次见面而已。
Bella明显是个新人,被男人这么一通噼里啪啦轰得不知所措,顿时憋红了眼眶,连连鞠躬,不住地道起了歉来:“……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非常抱歉……统筹出错是我们的问题,是因为原本定了今天要领奖的乐队,他们经纪公司的人刚才才打电话通知我们……”
“——什么破乐队,能跟我们Joanna的个人独奏比?你们到底知不知道Joanna的分量?”男人怒不可遏,“不会又是那个叫什么MintOpium的吧?他们成天这么吊儿郎当目中无人的,你们也跟着不把我们Joanna也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