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娘装作哀恸过度的模样,捂着帕子大哭几声,伏倒在地。
谢知真见机极快,膝行着迎上去将人扶起,急急叫道:“太子妃娘娘昏过去了,快宣太医!”
几个宫女们七手八脚地把齐元娘抬至偏殿,谢知真也随侍在侧。
她偏过头时,瞧见面色苍白的女子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向她眨了眨,紧接着又紧紧闭上,不由回想起弟弟小时候装病的模样,强忍住笑意。
不多时,太医急匆匆赶了来,竟然诊出喜脉。
一死一生,一悲一喜,这真是命运弄人,造化无常。
谢知真见齐元娘并无惊喜之色,反而悄悄捂住小腹,本能地做出副保护姿态,便知她早就知道身怀有孕,不过是挑着这个时机大大方方地揭破罢了。
如此,既能免去守孝哭灵之苦,又可借着腹中龙种坐稳后位,压制那些蠢蠢欲动的妃嫔和她们背后的势力。
只不过,这样也有弊端——
她如此高调,必将成为众矢之的,这胎儿能不能顺利降生,还未可知。
眼看着当年那个高傲娇蛮的少女变成这样一副深思熟虑、走一步算百步的模样,谢知真不觉可怖,反而觉得有些难过。
世道对女子素来苛刻,无论宫城还是深宅,身为主母,若是自己拿不定主意,性情软懦可欺,怕是要被莺莺燕燕们吃得渣都不剩。
如弟弟这般内宅干净,整颗心都系在自己身上的,能有几个?
正殿中丧仪既毕,太子赶来,这些年越发沉稳持重的人脸上罕见地露出喜色,显然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极为期待。
江山还未坐稳,他确实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来安定民心。
他和齐元娘低声说了几句话,语气温和,齐元娘的回应克制而有礼,严格遵循宫中礼仪,眼睛却亮亮的,专注地望着夫君。
太子诸事缠身,只略略坐了一会儿,便急匆匆离去,临走时降下特旨,恩准十余位年长或是体弱的命妇早些归家歇息。
这其中自然有谢知真的名字。
齐元娘洞若观火,有些羡慕地道:“周将军待你很好呢。”
谢知真看得出她寂寞,并未立时告退,而是留下来陪她到天黑,趁众人不备,压低声音道:“娘娘,我们府里有几十名暗卫,身手还在其次,最难得的是忠心,若是娘娘信得过……”
论理,她不该说这样逾矩的话,可她看齐元娘在这深宫中孤立无援,既无娘家护持,又无人手可用,神情惴惴,如履薄冰,不免生出同情。
再者,与对方交好,对弟弟的前程也有助益,万一哪一日太子和弟弟生出嫌隙,有人在中间转圜,总要好得多。
齐元娘难掩惊喜,悄悄捏了捏她的手:“你得空拟个单子给我,我想法子让他们以侍卫的身份进宫。”
都是聪明人,许多话不需明说,谢知真悄无声息地投了诚,告辞离去。
谢知方连忙了叁日,方才骑马回家。
他洗了个热水澡,坐下来狼吞虎咽,连吃叁碗米饭,又喝下两碗姐姐亲手煲的素什锦豆腐汤,方才打了个饱嗝儿,从身到心活泛起来。
谢知真轻声细语地将太子妃怀孕及借给她暗卫一事说了,拿出帕子给他擦拭嘴角。
谢知方的脸色不大好看,问道:“我记得姐姐和她只是泛泛之交,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般好?”
是真的如她所说,觉得太子妃可怜?
还是旧情难忘,爱屋及乌?
谢知真未曾听出话中关窍,轻轻叹了口气:“我不过是觉得孩子无辜。”
闻言,谢知方只觉心口堵得慌。
这是看到太子妃身怀有孕,心生羡慕吗?
他忽然想起祠堂那夜,为了哄得她点头,曾经承诺过让她借种生子,一时间整个人都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