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知道他的心病,颇为爽快地下了赐婚的旨意,却不肯放他走,将连日来自己的一应安排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请他赐教。
谢知方归心似箭,语速飞快地指出几个有失妥当的地方,对于宁王和季温瑜的几十名得力下属应当如何打压,如何拉拢,出口每有惊人之语,令太子豁然开朗,连连点头。
末了,太子示意明录递了个单子给他,道:“这些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名将诤臣,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这些年为孤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孤铭感于心,各有封赏。因着他们都是你的人,这单子你还是过一眼的好,若有哪个不合意的,直说与我便是。”
谢知方心不在此,连连摆手:“甚么我的人?他们效忠的是殿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哪个敢有半句微辞?如今大患已除,殿下尽可放开手脚去做,早日还黎民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清朗乾坤。”
太子闻言,双目陡然亮起。
谢知方捧着旨意往回赶,顺路买了几样好克化的吃食,兴高采烈地冲进去,瞧见谢知灵正坐在姐姐床边哭泣,立时黑了脸。
他大步走近,冷声问道:“你哭甚么?”
谢知灵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还当姐姐刚离了亲弟弟的魔掌,便入了强权的狼窝。
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似乎大有来头,就这么明着宿在姐姐屋里,林煊和谢夫人竟然敢怒不敢言,她好不容易觑了个空溜进来,还没说两句话,便被抓了个现行,气得双眼发红:“我和我姐姐说话,关你甚么事?”
谢知方有意显摆,将旨意摊开送到她眼前,哼笑了一声,故意气她:“认识字吗?好好读一读上面的话,从今日起,我和你姐姐便是正经夫妻。怎么,你和我娘子说话,我这个做姐夫的还问不得了吗?”
谢知灵夺过旨意,见上面写得分明,犹如天塌了一般,哭得更加厉害,跳脚骂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副尊荣,你哪里配得上我姐姐?就算……就算是太子亲自赐婚,那也得等叁媒六聘,娶到你家里才叫正经夫妻,这会子就赖在我姐姐房里算怎么回事?你一点儿都不尊重我姐姐!”
谢知方闻言一阵心虚,连忙转头观察谢知真的表情。
美人犹带病容,像朵尚未从风霜摧折中恢复过来的瘦海棠,闻言有些无奈地拉了拉谢知灵的衣袖,又拿出帕子帮她擦泪,哄道:“灵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回去罢,姐姐改日再跟你解释。”
谢知灵抽抽搭搭地去了,临走不忘狠狠剜谢知方一眼。
这晚,谢知真沐浴过后,坐在铜镜前擦拭如云的长发。
谢知方蹑手蹑脚地进来,实在忍不住走到她身后,用方巾帮她把头发抹干,自觉地从衣橱里搬出一套被褥,铺在她床边。
谢知真叹了口气,道:“阿堂,你这是做甚么?”
“谢知灵那丫头说得对,这会子同床共枕,对姐姐不够尊重。”谢知方解下头上玉冠和脸上面具,在被子上盘腿而坐,痴迷地看着谢知真清丽不可方物的容颜,“姐姐放心,大婚之前,我不动你。”
谢知真玉脸微红,道:“地上太冷,你还是去旧时的院子里睡罢。”
“不成。”谢知方坚定地拒绝,“看不到姐姐,我睡不踏实。”
迫不得已分开了那么久,他度日如年,如今好不容易能够朝夕相处,简直一刻都离不得她。
谢知真没奈何,玉足自他身边踩过,抬脚上了床。
谢知方强忍住握着她小脚揉捏的冲动,等她躺好,熄了灯睡下,抬头望着她的方向,哑声道:“姐姐夜里若是口渴,随时唤我,我给姐姐端水。”
谢知真“嗯”了一声,安安静静地躺了许久,等到弟弟的呼吸变得绵长,以为他睡得熟了,这才转过身,探出半个脑袋,借着月色打量弟弟的容颜。
几年不见,他彻底长开,眉目间脱了往日不辨男女的漂亮,变得英气十足,身形高大了不少。
谢知真伸出玉手,帮他掖了掖被子,犹豫片刻,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
手腕忽然被他捉住,谢知方睁开眼睛,内里毫无睡意,闪烁着狼一样的光芒。
他得寸进尺地在她手心蹭了又蹭,抬起半个身子,厚着脸皮道:“姐姐,你说得对,地上真的很冷,我能上去睡会儿么?”
似是怕谢知真不答应,他又补了一句:“我保证老老实实睡觉,绝对不做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