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林煊扶棺而归,于谢府门前长跪不起。
谢知真不顾妹妹的劝阻,步履踉跄地冲了出去,瞧见林煊一身玄衣,面色沉痛,露出不解之色:“阿煊,你跪着做甚么?阿堂没有死,对不对?”
林煊连日里奔波劳顿,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由于伤心过度,眉眼间泛出几分暮气。
他伏身下拜,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阶上,声音嘶哑:“姐姐,阿堂他……被蛮夷埋下的火药炸得粉身碎骨,我当时正好去辽东探他,亲自装殓了尸体……我们在沙漠里接连翻找了两天,只挖出几块覆着他铠甲的血肉,还有……还有这个……”
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小半只沾满污血的香囊,依稀还能辨出布料是稳重的沉香色,角落里绣着几根疏竹,竹节自中间断裂,再不见往日风骨。
确是她亲手所绣。
“姐姐,是我没有看好他,我对不住你。”林煊攥紧拳头,因着无从表达内心的歉疚,又朝她磕了两个头。
谢知真呆愣愣地看着他悲痛欲绝的模样,又将视线转到黑沉沉的棺材上,缓缓摇头:“不……不……你们都在骗我……阿堂不可能抛下我一个人的……”
她失了一贯的镇定从容,恍恍惚惚地走到棺木旁边,对两侧的将士道:“打开。”
林煊怕她受不住,慌忙从地上爬起,走过来拦她。
几个兵士们早被谢知真的倾城容色所惊,下意识地听从了她的命令,一齐用力将沉重的棺盖推开半截。
里面躺着七零八落的铠甲碎片,每一片都染满血污,最上面还摆着半个头盔。
虽然早知道凶多吉少,当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时,谢知真还是被彻底击垮。
忍了两日的泪水终于滚滚而落。
她紧紧抱住散发着腥臭气味的头盔,嘶声唤了几声“阿堂”,大哭道:“你不是说你有分寸的吗?你不是说会好好保全自己,绝不至丧命于战场的吗?你在这时候撇下我,到底算甚么?到底算甚么?”
说着,喉咙里泛出腥甜,她咳嗽几声,脸色发白,气息不畅,整个人摇摇欲坠。
“姐姐,姐姐你别这样!”林煊也跟着流了眼泪,虚虚扶住她颤抖的双肩,“姐姐,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谁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事已至此,还是要节哀顺变……”
谢知真泪眼模糊地看向林煊,拉住他的衣襟,问道:“阿煊,你告诉我,阿堂收到我写给他的信了吗?他打开看了吗?是不是……是不是因着我的信,他气怒攻心,心神大乱,这才中了敌军的埋伏?”
林煊眼神闪躲了一下,旋即抿着唇否认:“不是,姐姐不要多想,这只是一场意外。”
谢知真何等聪明,立时明白了一切,惨笑道:“你不用骗我,是我害死了他。”
她低头看着属于弟弟的头盔,忽然弯下腰,将额头对准棺木锐利的边角,一头撞了过去。
“姐姐!不要!”谢知灵站在身后,见状失声大叫。
林煊早察觉她状况不对,见机极快地伸手去挡,她抱了必死的念头,使出全身的气力,这一下撞得他手骨酸麻,血流不止。
光洁雪白的额头磕出鲜红的印子,林煊见她理智全无,不得已往后颈劈了一记手刀,将昏迷不醒的美人抱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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