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这么一刻,坐在眼前的好像不再是皇帝,而是从前那个郗兄。
只是瞬息之间,风承熙垂下了眼睛:“接着说,杀王阿福的真凶是谁?”
崔复立即回神,接着回禀案情:“真凶乃是刘氏的奸夫齐大民。齐大民是姜路手下一名校尉,刘氏与齐大民早有私情,被王阿福撞破,齐大民当场将王阿福殴打至死。齐大民一直在替姜路散播萧家的谣言,便炮制了那一日的抬棺告状,误导民意,倒逼官府。现在两人都已招供。”
除此事之外,崔复又一一将手中的案情回明。
回完之后,风承熙给了旨意,崔复却一时没有离开。
风承熙看他一眼。
崔复小小地指了指案上的胭脂。
“差事没办完,还惦记着这些。”风承熙寒声道,“朕今日便将这些胭脂没入官中,以警示诸卿为民办差,专心实务。”
崔复:“……”
胭脂也能充公???
崔复脸上的惊诧太明显了,风承熙不悦:“还不走?”
崔复走后,室内重新安静了下来,阳光透过槛窗照进来,已不像前段时日那般热气逼人,反而像是水洗过似的,盈盈清亮。
天气凉了,怕热的人便没那么难捱了吧?
风承熙慢慢从袖子里摸出一枚胭脂盒。
白记胭脂铺用的都是螺钿红漆小盒子,底部印着“白记”二字,盒子皆是一般大小,只有盒面上的螺钿花纹不同,可以用来辨别颜色。
案上的胭脂都打开了。一盒盒都是红色,却红得各有不同,真叫人诧异,世间的红居然有这么多种吗?
但只有他手里那盒是最最纯正的大红色,红得大气磅礴,像是千万朵玫瑰全部揉挤在一起,只为取那一滴红。
时光一路回溯,从胭脂铺里陈设有致的各色胭脂,到天牢桌案上尚在阴干的棉纸胭脂,再到御花园里,被采得装了满袖满怀的玫瑰花瓣……最终定格成那个偷花贼的身影,是让他当时笑得直不起腰来的小飞猪。
明明都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怎么全记得这么清楚?
每一个画面,都像是谁拿着刀子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一经呼唤,便纷沓而至,连带当时的阳光雨露都无比清晰。
“嗒”地一声,那一小盒胭脂被扔在桌上,在一堆螺钿盒子堆里滚了滚,转眼便和同伴们浑然一体。
“郑硕。”
风承熙吩咐,“把这些都拿出去……”
他说到这里久久停顿,一个“扔”字卡在喉咙里,像是生了根,愣是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