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把医生给打了?”
他满脸乐乐呵呵的,跟没事儿人似的,两只眼窝却凹陷下去,瘦脱了相。
乔朗怀疑自己就是个瞎子,怎么之前一直没发现。
眼睛胀得生疼。
郑教授惊奇地张着嘴:“哭了?多少年没见你哭过了。”
在他的记忆里,乔朗还是很小的时候哭过一次,人长得不高,打起架来倒是凶悍异常,被大人拽着后脖领拎开后,明明眼睛都红了,却愣是咬着牙不让泪水掉下来。
那时他就看出来了,这是个心性坚韧的孩子。
他拍拍病床边年轻人的肩,叹了口气:“别哭,生死有命,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乔朗哑着嗓子问。
“上回。”
“上回是哪一回?”
郑教授心虚地咽了口唾沫:“就我感冒住院那回,去做了个检查。”
乔朗一怔,那是……国庆节的事了,距离现在五个月了。
郑教授看出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嗯,我命还算硬,拖了这么久。”
命硬?这叫命硬?
乔朗真想扒开老头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用海绵填充的,他有一股无着的怒气,在他胸腹中横冲直撞,不知往哪儿发泄。
怪老头吗?怪医院里的医生吗?还是怪老天,怪这该死的命运?
怪来怪去,最后发现,他怪的只有他自己。
他太集中于自己的事情,毕业论文,工作实习,还有他对书湘的坏心思,这些占据了他大半部分的心神,以至于令他忽略了那些最显而易见的事,老头的暴瘦、他最近的情绪反常、对撮合他和书湘的热衷,还有他那一排排药瓶。
他说那是维生素保健品,他居然也信了?
他的脑子是被狗吃了么?
但凡是他察觉到一点不对劲,那也……
那也毫无用处。
世事无常,生死有命。
早一天知道,不过是早一天担惊受怕,死亡面前,人力如蝼蚁。
乔朗突然觉得很无力,人活在世上,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问郑教授:“您不是常说我是您孙子么,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头笑着揶揄:“哪有人上赶着当孙子的?”
他比谁都固执:“我就是您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