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事。”
书湘屈指敲了敲桌子,说:“就从你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说起。”
唐朵朵咬住下唇,忍不住问:“我……一定要说吗?”
“嗯,一定要说。”
书湘的神情是毋庸置疑的,唐朵朵纠结半晌,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那天……是和我爸爸去讨钱的。”
“讨什么钱?”
唐朵朵抬起脸,心想,那就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故事了。
要说清楚一个故事,有详细的讲法,也有简略的讲法,权且看听故事的人想怎么听,若想节省时间,简单,三两句话就可概括,如果要听得细致一点,每一处细节都要拷问明白的话,那就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唐朵朵一面对书湘就紧张,就结巴,她结结巴巴的讲述从早自习延续到了大课间,又从大课间拖延到了午休,讲到最后部分时,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书湘嫌班上耳目太多,人人脑袋上都顶了根天线,拖着她去小卖部买晚饭,顺便在楼下散步,散着散着,这步就散到了老教师公寓。
这里跟夏天时没什么两样,公寓一如既往的残破,从砖缝瓦砾之中冒出来的野草野花都凋零了,水泥乒乓球台坑坑洼洼,里面积了些水,是昨晚下雨留下的痕迹。
重返故地,唐朵朵心中说不出的激动,换做半年以前,她绝对料不到自己会跟书湘臂挽着臂,像一对亲密好友那样聊天散步。
虽然她已经不再记得她,虽然她只是为了向她打听乔朗,唐朵朵还是忠实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她。
关于乔朗,她知道的其实也不多。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医院里,她刚刚失去了妈妈和弟弟,而他失去了爸爸,失神地站在医院走廊里,身后是抱着女儿大哭的乔妈妈。
大人们指指点点,说那就是杀人凶手的家人,做丈夫的不知突然发什么疯,突然一脚油门闯红灯,撞飞好几个人,一个老太太来不及送医,当场死亡。
她爸爸红着眼睛怒吼一声,冲着地上那对母女扑了过去,被几个看热闹的人给拦腰抱住,乔家母女俩哭得更加悲惨,而年少的乔朗站在原地,一滴眼泪也没流,神情怔怔的,像是给梦魇住了。
他吓坏了。
当时躲在墙角的唐朵朵偷瞄着他,心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她那年也很小,大人们的纠纷她弄不明白,但妈妈和弟弟不在了她是知道的,她并不怎么难过,不是因为她冷血,而是因为妈妈对她本来就不好,弟弟出生后,就更差了,经常打骂她,让她洗尿布。
年幼的唐朵朵曾发自内心地许过愿,要是能让弟弟消失就好了,她不想洗那些黄黄的尿布,上面还沾着稀屎,让她恶心,可是不洗又要挨妈妈骂,有时还要挨爸爸打。
他们说,女孩儿生来就是干这些的。
弟弟现在真的不在了,这让唐朵朵有些开心,她不用洗尿布了。
可是她又觉得上天有点不讲道理,她只是不想要弟弟,没说不想要妈妈,他把她妈妈一块儿带走了,还害得那对可怜母女要承受她爸爸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