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徐知夏自然识得陆英时,颔首招呼,目光又回到盛娇颐身上,“盛小姐,你——”
“徐先生,”陆英时打断他,“我小妹她已经耽误你许多时间,就不再叨扰了。”
徐知夏确实还有许多事做,也不明白盛小姐情况,可是陆英时话说得客气,意思却是逐客,一时感觉有些异样。他毕竟行走生意场多年,很快便转换过来,微微一笑,“那好,恕我失陪片刻,二位先请就坐。”
走出去几步远,鬼使神差回头看。却见女孩已经换了人来抓,两只手攀住银色暗纹的长衫衣袖,脸还是朝着他的方向。陆英时依旧没什么表情,神色被金丝眼镜尽数遮掩,叫人无从窥探。
两人之间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徐知夏只觉自己仿佛看了什么不该看的,连忙收回视线。
眼见徐知夏越走越远,盛娇颐顿感无力,只能靠着手上一点力量支撑。视线飘摇之际,与一双诡异墨瞳相撞。雪湖苍白的脸隐匿在繁华深处,两人对视片刻,艳丽嘴唇居然冲她勾起微弱弧度,竟是说不出的残酷。
盛娇颐梦魇般冒出冷汗。
“小妹。”陆英时轻声唤她。
女孩终于转过头来,杏眼落上他的脸。
瞳仁的颜色,晃动的水光,还有若有若无的甜味,齐齐向他袭来,那些他以为已经忘了的东西霎时鲜活,从苏醒到膨胀的过程连一秒钟都用不上。
两年一个月又十三天。
脑中闪过的精准数字令他挫败至极。明知自己该收回手与她保持距离,眼睛却没办法挪动分毫。
她会说什么?
“大哥。”绵软声音传入耳朵,陆英时心口一处又开始痒。
“嗯。”
“大哥,”她又唤,“大哥。”声音有些不稳,抓住他手臂轻轻摇晃,“大哥……知秋她要嫁给穆市长……”
波光粼粼杏仁眼中分明是虚弱的急切。
痒变成了烦闷与躁动,樱色嘴唇抿起来。
这就是她要对他说的?两年不见,她只要对他说徐家小姐的婚事?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盛娇颐不知他心中千回百转,还在全心全意依靠着,“大哥,怎么办……”
盛娇颐自己也知道这是无解的命题,还能怎么办,各有各的路,一脚踏上去,好的坏的都得受。
徐知秋除了是朋友,还是她的奢望,她的寄托,亲眼见证她破碎,魂魄也跟着撕裂。
琉璃眼珠猛的眯了一下,压抑着不可名状的愠怒,火舌一簇高过一簇,燎着他理智。
“小妹,你先回家去吧。”冷淡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陆英时扶着她往外走,“等干爹来了我同他说。”
盛娇颐稀里糊涂的跟着他走,直到上了车还抓着他衣袖。
还没开席就走人终究不好,陆英时安排司机将车子停在偏僻处。盛娇颐一条腿跨在车身外,感觉手中衣料要溜走,连忙握得更紧。
“松手。”陆英时垂着眼睛发话,冷冰冰不近人情。
盛娇颐还沉浸在徐知秋的情景中,茫然看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大哥,你不一起?”
一起?
一起去哪儿?
压抑的怒火突然熊熊燃烧,烧得他全身麻木的疼。
得闲的那只手抚上女孩脸颊,微凉的温度令女孩瑟缩了脖子。
清淡语调染上异色,梦呓一样,“小妹,你总是记不住。”
他脾气没那么好。
“什么?”
陆英时突然放开她,转头吩咐司机,“送小姐回去吧。”
“是。”
发动机旋即隆隆震动,车窗外的修长身影立在原地目送,久久不曾离去。
车厢内的安静与密闭,终于给她时间与空间消化一切。掌心钝痛唤醒了她,盛娇颐低头,这才发现手上还抓着要送给知秋的礼盒,精美包装纸已经被她捏得塌陷褶皱。
慌忙松开手,指尖酥酥麻麻,全身血液似乎都奔涌像这里,眼珠不由自主转向礼盒,女孩深吸一口气。
是她不讲道理。
这是知秋自己的选择,她该微笑着祝福才是,怎么能这样离开。
有了决断,盛娇颐抬头吩咐,“送我回去吧。”
“小姐?”司机疑惑,透过后视镜看她,“不回家了?”
“嗯,先不回,送我去华懋饭店吧。”看一眼窗外,盛娇颐又问,“这里是不是离丽莎西饼屋不远?”
“是的小姐。”
“那先送我去那里一下吧。”她要去给礼物换个盒子。她记得丽莎西饼屋有许多精美包装纸和丝带,方便客人送礼用。
“好的。”
丽莎西饼屋门前赶巧停着几福特汽车,司机放下她后,便开去前方稍远一点的位置靠边等待。
盛娇颐选了新的包装,付好钱,正等待店员帮忙打包,倏然一声巨响,如同地动山摇。声波震得她脚下不稳,整个人向柜台扑去。
耳鸣叫她暂时失去听力,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撑起身体,又被店员一把拉住,对方弓着身子,眼睛瞪得好似要脱出眼眶。
她什么也听不见,被半拖半拽入柜台后面。盯着店员嘴唇许久勉强辨认出几个词,爆炸、枪、杀人。
店员蓦地捂住耳朵尖叫,尖锐音调终于唤回她少许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