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本身无可挑剔,他只得笑了笑,换了另一个问题:“你遇到过的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最大的困难,”她稍事沉吟,“可能是英语听力考试吧。”
“为什么这么说?”他没想到她的答案如此平淡无奇。
“如果不是面对面,我只能听到百分之三十左右,”她解释,“所以中学里英语听力成绩一直很差,当时也下过不少功夫,但就是提不高。”
那段时间很忙,面试之前,他没看过简历,此刻翻到应聘表格的第二页,“有无慢性疾病或身体残疾”那一项下面,果然有几个工整端秀的字——听力障碍,二级。
不得不承认,她又让他吃了一惊。面对面聊了差不多一刻钟,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在听说方面有什么问题,或许有极个别的辅音吐字不清,但因为是说英文,大多数非母语的人都有类似的问题,所以根本没有在意。
他从不把情绪放在脸上,照样不动声色的把那个问题的后半部分抛出去:“看起来你已经成功克服这个困难了,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念完高二,我爸直接把我扔去美国,逼我去快餐店打工。”她回答。
“你在哪个城市?”
“洛杉矶。”
“在哪家餐厅打工?汉堡王?麦当劳?”他随便猜。
“Hooters,”她又笑,非常有感染力,“经理总是让我在用餐高峰管收银台,刚开始我恨死他了,没想到几个礼拜就练出来了,才知道他对我真得不错。”
她看起来很单薄,很难想象穿上橙□头鹰图案的吊带背心会是什么样子。他不太认真地笑,顺便胡思乱想。这已是最后一轮面试,他不知道她如何杀出重围留到现在,也不是没有触动,听一个耳聋的女孩子说她此生最大困难是听力提不高。只可惜他没什么同情心,又最怕麻烦,遣秘书送她出去,随后便在她的名字后面勾了Reject。
他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在这个拥挤繁忙的城市里,许多人之间的缘分不过就是匆匆一面而已。
但事实却与他料想的不同。
六月末,他收到人事部发来的管理培训生名单,原定十二人,名单上却有十三个,其中有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名字——司南。
他对人一向过目不忘,仍旧清楚地记得她那张精小的面孔,和说起来话来那幅眉飞色舞的样子,当然,还有她的残疾。他以为程序上出了什么错漏,于是就找到招聘经理郑娜。
“噢,这个司南啊,”郑娜是个脾气爽直的胖子,“是大老板钦点的。”
所谓大老板,自然是指Charles Davies。
他有些意外,仿佛随口问一句:“查尔斯认识她?”
“她来参加测评中心的时候,大老板也在,听说是表现得特别好吧,他又笑又鼓掌的,”郑娜这样回答,“那次之后可能就有印象了,上个月我把最终确定的名单拿去签字,他发觉上面没有司南,就又约了一次面试。”
“就这样录取了?”
“对,就这样录取了。”
这件事查尔斯没提过,程致研不知道这算是什么,他拒掉的人,又被查尔斯请了回来。
招这批MT之前,查尔斯曾对他说:“有些人可能一时屈就,心里却未必服气。如果你想要在这个位子上做下去,就必须有自己的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