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看到那颤巍巍躲在扶栏后的白骨时,他脑中却蓦地轰然,因立刻就想到了这具凡胎肉体的脆弱:她很快就会死,会果真变成这样一副白骨,会枯腐,会消失;即便魂魄不灭,但她不会再记得这一世,过了思不得泉,饮了忘川水,她很快就会变成另一个人。
即便他找到她,与她来世再见,她也再不会软着嗓子叫他一声连三哥哥。
他所喜欢的她的美,她的天真,她的生动,她的善良勇敢和执着,她的那些总是让他愉悦的小聪明,都会消逝于这世间,再不会有了。
这便是流转生灭。世事世人,终要成空。他从前冷眼以待,此时额前却骤生冷汗。
他匆忙转身摘下面具,紧闭了眼眸,烟澜在一旁担心地问他:“殿下,你没事吧?”他却半晌不能回答。
那一夜他终夜未眠。她的白骨并没有能够破除他的迷梦,还几成他的魔障。
他才真正明白,情之一字,何等难解。
便知红颜终成白骨,色即是空,若他爱上红颜亦爱这白骨,爱上这色亦爱这空,该当如何?他又能如何?
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
因他和她不会有任何结果。
这注定是个死局。
他只能让她离他远一些。
将成玉送回十花楼,重新回到泉池旁时,已是子时末。
天步见连三仍在泉池中泡着,先过去禀了声已将成玉平安送了回去,又问需不需要伺候他起来回房安歇了。听他道了个“否”字。
因想着今夜三殿下和成玉不同寻常,兴许此后对成玉的态度也将有所变化,天步斟酌着又问了一句:“往后红玉郡主若再上门来寻找殿下,还需奴婢找借口拦住她吗?”这次却没有听到他再回答,就在天步暗忖着他兴许不会回答了,又琢磨着不回答是个什么意思时,他终于开了口。
“她不会再来了。”他靠着池壁,闭着眼,淡淡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