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手机,高畑舞激动的心情逐渐冷却下来。她走出拐角处,努力装出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可她刚一迈出步子,就看到了令自己更加震惊的一幕。
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停在街那头的拐角,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背后拖着南光,粗暴地往车上塞。挣扎之中,南光黑色的平底浅口鞋掉了一只在路上,将人塞进车中,其中一个男人也跟着挤上去。
关好车门,车子开始震动,男人又打开车门,捡起掉在地上的鞋子。
对高畑舞的视线若有所感般,男人关门前再次看向了四周,确认没有目击者后,车辆才迅速地驶离此处。
手指扒在墙角上,高畑舞跪坐在地上,浑身发冷,牙齿都打着冷颤。
她想起上次和南光见面那天,她和同事们心不在焉地聊天时的内容。
难道是…难道是传说中的“应召狩猎”吗?
那时的她们还互相宽慰着涩谷如此繁华的中心商业区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短短一周之后,竟让她目击到了全程。
报警!比这个念头更快的,是舞的动作,她的手指已经下意识地点开了拨号盘,输入了报警电话。
可是…可是那个人也可能不是南光,南光确实不会穿成那个样子不是吗?也许只是一个长得和她很像的风俗女。
而且没准不是“应召狩猎”。像风俗女这类存在,往往伴随着透支消费、赌博成瘾和药物依赖,虽然每个月都能有大笔现金进账,但入不敷出,债比收高的情况也比比皆是。还不起钱,会被非法放贷的黑社会带走也是情有可原。
在再走五百米就能看到警署的涩谷,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呢?就算是真的发生那种事,警察和黑道勾结也是常有的事,自己报警后,会不会被他们知道,找上门报复?
找到这么多理由后,高畑舞停下了按在拨号键上的手。
她收拾起自己掉在地上的手提袋,整理了下衣物上的灰尘,站起身,向着回住所的地铁口走去。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地铁上的人也越来越多,车厢从空荡变得拥挤,高畑舞坐在座位上,身周站满了乘客,她却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被排除在人群外。
不知是不是关心则乱,舞看到上车的乘客,总会或多或少地幻视成南光的样子。
动听的女声在广播中播报着舞的目的站点。
只要下了车,回到住处,躺上一会儿,现在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自然而然会消失的吧?这么想着,挤到地铁门口的高畑舞抓紧了自己的背包。
车厢门在她面前鸣叫着打开,上上下下的路人们摩肩接踵,人流裹挟着呆愣的舞,将她搁浅在车的海岸上。
地铁在警示音后呼啸着离去,带动的风吹动了舞脸侧的长发。
她似乎被这一股气流唤醒,冰冷的手指弹动一下。高畑舞拔脚,不顾自己穿着裙子,奋力跑向楼梯上的出站口。
几个小时后,当南光来到宠物店,先看到的就是坐在待客沙发上的高畑舞。
耐不住恢复期的寂寞,南光的父亲这几天也会到宠物店转转,做些简单的工作。见南光和高畑舞都不说话,他出声打散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小光,你朋友从早上等到现在,你怎么都不接电话。”
南光“啊”了一声,掏出手机:“忘充电了。”
又是一阵无言,这次是南光先开口,她问舞:“是来看叁花的还是?”看到舞脸上复杂的表情,她又了然地说,“我们进去说吧。”
高畑舞默默跟在她身后,走到宠物店一楼囤放商品的房间。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彼此打量着对方。
“你的脸……”高畑舞发出沙哑的声音,她伸手,想要碰南光左侧脸颊上的伤口,被南光笑着躲开。
“这个啊,没什么大碍。”南光后退半步,自己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脏。
舞依旧面色凝重,她看着南光,看着她身上的红裙子,良久后问:“……你今天早上在哪里?是在涩谷吗?”
南光放下手:“原来那个人是你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那里?”舞情绪激动,杏眼里逐渐蒙上一层水汽,“外面那个店主不是你爸爸吗,你为什么还要去……”
南光抓住舞的肩膀,安抚她:“别担心,我这不是没事吗?”她示意对方可以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伤,被啜泣的舞挣脱。
她看着舞哭了一会儿,然后擦干眼泪,露出坚定的眼神,哽咽对自己说:“我已经报警了。警察一定会抓到那群混蛋的。”
南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笑出了声。
看她笑到弯下腰的样子,舞顿时担忧不已:“你怎么了?”她强硬地抱住南光,“不要吓我,他们到底怎么你了,你不要这样,想哭就哭吧。”
在舞的肩头趴了一会儿,南光推开她,问:“你可以向我保证不叫出声吗?”
舞犹疑地点点头,她的眼睛和鼻子都哭得红彤彤的。南光冲她微笑,她便也回一个勉强的微笑。
“他们没对我做什么。”南光说,见舞要插话,她用食指堵住舞的嘴巴,“是我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