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什么,”真一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度反应,小声地补充:“……就是和叔叔商量下商店街募捐的事。”
“这样啊。”耳朵察觉到楼上的动静,南光朝楼梯口喊道:“爸爸,有人找——”
夜晚,是乾青宗一天之中最难熬的时候。危重病房的走廊不允许他这样的未成年过夜;回到家里,面对那被大火烧过、只剩他自己的空荡荡的房子,他怎么也无法入睡;可可自赤音出院以来就行踪不定,他们几次见面都是可可主动来找他。
乾青宗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听着夏日的虫鸣和其他病人与家属的散步交谈声,难以理解为何只有自己和媎媎如此不幸。
如果媎媎真的撑不到手术……光是想到这,乾青宗就痛苦万分,他逼迫自己想些别的东西,但越是想要逃避,大脑越是提醒他:要是可可救出来的是赤音就好了!
没用的他什么都做不到,既无法替赤音去死,也无法帮赤音赚到手术费用早点脱离痛苦。只会傻傻期待别人来拯救的他,会被哄骗戏弄也是正常——如果媎媎真的撑不到手术,那他就把父亲也捅死。
突兀地,乾青宗的脑子里再一次浮出这个念头。
从父亲和母亲一声不吭逃走开始,他就不止一次地这么想过。一方面是多年来的养育之恩,一方面是媎媎被无情抛下的恨意。烧伤的脸部会痛,被人投以注视也会痛,但最痛的还是,他是被父亲选择救治的幸运儿这一事实。
他恨父亲,更恨被这样无情的父亲选择的自己。
所以,如果媎媎真的撑不到手术的话,那他就把父亲捅死,然后再……
“咚——”乾青宗的思绪被打断,他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一只背包被扔在他的身边,顺着这个方向,是只见过两面的南光。
“光姐!”他激动得站起来,南光做出嘘声的手势,他放低声音,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南光示意乾青宗看背包里的东西,他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拉开背包拉链时手都在颤抖。
看到一沓沓、一捆捆崭新的万元钞票,乾青宗愣了几秒,立刻合上背包。
“光姐!”乾青宗的心情无法言表,只恨不能立刻跪下向她致谢。她们初次相见后,南光只来找过他一次,还是询问他父母的事情,那之后他就对南光真的能为区区学妹拿出巨款不报以期待——毕竟在这四千万前,连血脉和亲情都可以被舍弃。
“我一定会还给您的!”哪怕是光姐要他的命,他也不会犹豫。
南光制止了他:“不用谢我,这又不是我的钱。”
乾青宗愣住了,磕磕绊绊地问:“那是谁……?”
南光摇了摇头,昏暗的光线下,她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不真切:“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乾青宗面上露出迷茫的表情,他有些失落。
南光问:“……你真的很想知道吗?”
乾青宗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继续说:“即使会后悔?”
乾青宗被她这过于慎重的态度问得有些犹豫。难道是什么不好的渠道吗?可是、可是他好像也没有资格在意钱的来路,即便是赤音现在的住院费用,不也是可可通过“那种”手段拿来的吗?
他咬了咬牙:“……我想知道。”
南光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
“是你父亲。”
乾青宗震惊得什么都说不出来,脑袋里各种念头转了个遍。
不等他开始感动,南光又继续说道:“我找到你父亲现在的住处,他说自己没有钱,所以我就威胁他,不拿房子做抵押借出来钱的话,就敲断他的手指。”
“他照做了。”
这话说得太简短,省略了中间的若干过程。在新宿的地下借贷,他拿到了两千万,而在池袋,他用假的不动产证明拿到了一千五百万,合计叁千五百万。也许听着像笔巨款——要知道,十多年前,乾贤一买下这栋房子时总价超过一亿,至今还在还贷。
加上她从乾贤一公文包里搜出的钱、商店街为乾赤音募集的钱以及向慈善基金会申请的善款,应该足以支付四千万的手术费用。
南光注视着他:“如果你后悔了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钱还给他。”
“父亲还是媎媎,你选一个吧。”
乾青宗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深夜的医院,除了路灯和廊灯,四处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九井一一如往常,带着这几天的“收获”,走向乾赤音病房的方向。
他远远看到乾青宗坐在走廊的地板上,在他旁边,放着一只深色的运动背包。
九井一踢了踢乾青宗的鞋子,他站起来,却不看他的眼睛。九井一习惯了乾青宗的自责和逃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纸币,塞给乾青宗。
谁知这次乾青宗竟不肯收下,他握紧面额大小不一的纸币,推还给九井一:
“不用了,可可,以后都不用了。”
九井一顿时变得激动,揪住了他的领子,推攘之间,那些钱撒了一地:“你什么意思,赤音她怎么了?”
乾青宗任九井一提着自己,他浅色的眼睛逐渐氤氲出大颗大颗的泪水,九井一呆呆地看着他擦去眼泪,直视自己,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
“可可,赤音手术的钱已经凑齐了。”
有话说
一坪大概3.3平方米。
突然感觉怎么每一章都写角色在哭,好浮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