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光叹了口气。
“那就没办法了。”她说,状似为难,“虽然也没觉得你会答应,但被拒绝了还是会很不爽啊。”
半间呵了一声。
南光一边撸起自己的袖子,一边解释道:“对了,关掉CCTV可不是因为刚才那几句话。”
“而是实在是吃了太多处分了,不躲不行。”南光揪起半间修二的衣领,明明对方是个上百斤的男人,被她轻易带着椅子一同拎起。她狭起眼睛,轻蔑地平视着半间:“像你这种不识好歹的烂货太泛滥了,像蟑螂一样,怎么都打不完。”
她一拳拳打在半间笑嘻嘻的脸上,直到实在手酸,才一把将连人带椅掼到墙上。
半间闷哼一声,又不合时宜地低着头笑起来,南光的手指关节处沾着半间的血,她点上一支烟,然后走到他面前,猛地一脚踩到他两腿之间的椅面上。
“你们这种人,对普通的暴力完全没有敬畏吧?总是笑嘻嘻的,觉得就这种程度的话也太小儿科了。”
“我也觉得揍一顿也太便宜你们了。”她吐出一口烟,然后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把铁锤。“所以要谢谢你的同类,上次我用这玩意儿敲碎了一个小混混的蛋,他的反应给了我灵感。”
“本来还以为他能忍更久呢,结果才第叁下,他就哭着求我放过他。”
“半间,你能撑更久对吧?”南光扔了烟头,俯视着半间修二。
“可别叫我失望。”
“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认输,阿帕是吧,南警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然而她还未落下第一击,半间就笑着投降了。他举起自己被镣铐锁住的双手:“对不起,南警官,是我太不知好歹了,噗——”
半间修二的精神状况实在无法不令人在意,警视厅有专家推测他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障碍,也不无道理,光是这短短数十分钟内,半间修二就不合时宜地笑了许多次。不过也不仅是他,能加入穷凶极恶的黑道组织,并爬到干部级别的,又能有几个正常人。
南光坐在长桌上,抱着胸同他对谈。半间这次倒是乖乖的,南光问什么他都会回答,虽然偶有偏题,但也还算老实。只是他的话里能信几分,又是另一回事了。
南早就清楚这次搜查本部的行动不可能真正成功。即便她能百分之百肯定地说,那些残忍的凶杀案确实都是面前这个男人所为,但他背后的组织怎么可能轻易地看着他被判刑入狱。半间所谓的律师,已经向警署提出抗议,认为搜查本部在证据不全的情况下随意拘留无辜当事人、并长时间对其进行审讯,危害了他作为公民的正当权利。
想来天一亮,半间的律师就会来接走他,顺便随便从手下推一个替罪羊自首,来证明半间的“清白”。
漫长的问话进行到一半,半间修二突然抬起手。
“南警官,早餐时间到了吗?我饿了。”他的发型被南光打乱,几缕碎发落在眼前,脸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渗血。
南光掏出手机,给渡部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带份饭进来。挂了电话,她在身上掏了掏,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
“要吗?”
因为贴着身体,糖体应该有些融化,南只是客气了一下,没想到半间竟不嫌弃,拜托她剥给自己。
糖球在他的口腔里转动,他盯着南,说:“南警官你,其实非常适合我们这行,没准比我还适合。”
南动作一顿:“被你这种人夸奖,我可开心不起来。”
半间笑了两声,伸直腿,打量起整个房间:“有南部长那样的母亲,南警官却委身在这样寒酸的地方,真是可惜。”
“而且南警官还是职业组进的警视厅来着吧?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南警官昭和几年生的?57?58?你的同期应该都不用亲自过问我这种小人物,只要坐在办公室喝茶等手下去做就好了吧?——南部长没有帮帮您吗?啊,也是,连我这种人都知道,南警官的母亲和她不亲近。”
南没有回话。她的母亲南惠理子,是全日本首位女性警察本部长,而她本人则因为数次被举报暴力审讯而从警视厅下放到地方警察署,这种对比确实算不上荣光。
但她并不后悔,因为她做警察本就不是为了成了另一个南女士——可能她曾经确实那么想过,在母亲和父亲离婚、抛下她后,她的确执着于证明自己能成为比母亲还要优秀的警察——但真正佩戴上那枚警徽,她只想要抓住每一个无视法律、狂妄至极的混球。
她和南惠理子是警察不同的两面。
南冷淡地看向半间修二:“你说这么多没用的东西,是想干什么?”
审讯室的门锁动了动,渡部推门进来,将从便利店买来的便当放到长桌上。门在她身后大敞着,露出沐浴在熹微晨光里的走廊。
半间痴迷地看着那光影分界的地面,待渡部离开后,他才回过头来。
“南警官。”他缓缓地开口,“告诉你点真正有用的东西吧。”
“今天早上八点十五分,西武新宿站对面的停车场,你的母亲,南惠理子警视监,会死。”
见南光依旧一副冷酷的表情,他干脆笑了出来:“啊也是——南警官还是留在这里审讯我比较好。毕竟,南警官能忍耐下去,在这里继续问话的话,我没准会可怜你,把我知道的所有东卍的事情都说出来。——可是警视监也真可怜,为了女儿参与的案件,居然冒险去联系十几年前的线人,还被老朋友背叛,告发给了‘那个人’……”
“真好奇啊,”半间修二满脸血,笑得狰狞,“东卍的情报和母亲的生命,”
“南警官,你选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