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棉行的人又聚在了一起,不过与上次相比,气氛沉闷了许多,一屋子人尽然眉头不展的,连索老爷都没了往日的轻松自在。
夏掌柜见谁都不说话,硬着头皮又问一遍,“这八十万斤棉花,咱们要不要吃下?”
“吃。”索老爷道,“还是四百五十文,共计三十六万两,这点银子咱们还掏得起。”
夏掌柜应了,停了停又说:“卫尧臣这小子着实邪乎,我派人在城门口、昌盛布铺、通州织坊守了大半个月,都没看见大宗商队和他家接触过。这多么棉花,也不可能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啊!”
先前那胖子大声说道:“这有什么难猜的?肯定是用别人的名义暗中运进城,这种障眼法咱们又不是没用过,不稀奇。”
索老爷捻着花白的胡子沉吟片刻,缓缓道:“言之有理,这事我去查,看看是谁暗中帮着昌盛和我们作对。”
夏掌柜道:“索爷,收来的棉花存放也是个问题,先不说仓库的费用,若一个保管不善,受潮霉变,可会大大影响棉花的售价。还有一个月就是梅雨季,要不先把南边仓库的棉花放出去一部分?”
“再等等,”索老爷深吸口气,“先要搞清昌盛棉花的来源,解决了卫尧臣,才好我们下一步动作。”
转天,索老爷备了重礼,叩开了李首辅家的门。
管事客客气气把他引到小客厅,没等太久,户部侍郎李忠翩然而至。
索老爷忙起身问好,“知道您忙,本不该打扰的,奈何实在有了难处,我们行会都要被挤兑得活不下去了,只得求您拉扯一把。”
李忠四十上下的年纪,因其父李首辅的缘故,朝堂上的人明里暗里都给他面子,仕途一帆风顺。其子李迪也是文采斐然,未及弱冠就是两榜进士,家里贤妻娇妾,事事顺遂,自然是春风满面,面上一丝皱纹也没有。
闻言笑道:“你这老货,又捅什么篓子了?”
索老爷比他大了快两轮,在松江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便是当地知府见了,也是客气地称一声“索老爷”,谁敢叫他“老货”?
但此时他丝毫不敢露出半点不满,只腆着脸微笑,“李大人说笑,我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巴望着平安终老,岂敢惹祸?实在有人蓄意破坏棉花行情,更有走私的嫌疑……”
便把昌盛布铺凭空多出来一百多万斤棉花的怪事,捡着重要的与李忠细细禀报了。
李忠一听就恼了。
就是昌盛布铺的卫尧臣把宣府战事宣扬出去,还有那个姜娘子,找谁不好偏找上苏俊清出头,弄得吴中苏家和自家女儿的亲事都黄了。
更可恨的是害得父亲遭了皇上好一顿申斥,若不是朝中离不开父亲,没准儿还要降罪!
前阵子采买宣府军需,是他主办的,大冬天的棉花棉布本就贵,朝廷拨的银子就那么点儿,够干什么的?好容易弄了一批交差,还被十三皇子撕开棉衣棉靴,当朝打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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