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巴连续的晃动之中,清鸢脸颊硌着周楫肩膀的骨骼,做了一个喜悦的梦。
在梦里她终于不觉得孤独了。
5
傍晚风起的时候,清鸢总会想象那些瞬息万变的云是一头赶着回家的野兽,因为太过心急以至于泄露了行踪。
从办公室望过去的天空被染成灿金的颜色,夏天还未彻底过去。他们像是坐在一辆车上,向着名为高考的大山疾驰而去,还未抵达,却已经触及到了山体投射而下的阴影。
班主任手里捏着第一次模拟考试的总分表,低头找“徐清鸢”的名字。
是该敲定越过大山之后继续前进的方向,然而清鸢没有丝毫想法。这个学生普通得近乎透明,因长期缺少沟通,班主任都不知道如何提出有建设的指导意见。但清鸢近乎无所谓的态度让他失望,叹气之后沉重地叮嘱:“高三争分夺秒,早点替自己的人生做决定吧。”
“一模”的成绩单要带回去给家长看,并且协定一个目标志愿,在表格上签字。
清鸢把成绩单和表格放在桌上,徐懋国一进门就能看见。她躲回自己的房间,在书本垒起的堡垒后方写一些只有自己能够看懂的诗句,直到门板被拍得咚咚响。
徐懋国捏着成绩单指着她的鼻子痛骂,他们吵过的架太多,以至于骂人的词句都无法翻出新花样。许是她面对人生大事这般麻木的模样终于让徐懋国忍无可忍,他在激怒之下扬手朝她脸上扇去。
在间隔一段时间之后清鸢才感觉到痛,抬眼所见的徐懋国连同这间苟延残喘的屋子,都让她觉得感觉到一种冷硬的失望和恨意。她没换拖鞋,摔上门跑下楼。
对面吉他教室亮着灯,清鸢一口气跑到门口才停下,刚要敲门,发现门并没有锁,里面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清鸢屏息。
“……我很高兴你想通了。”
“和想通没什么关系,只是方程他们不想继续坚持了。”
“不能兑现的才华对你自己,对别人都是一种负担。我承诺一定倾尽资源包装你,最多三年,周楫,你一定会红……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北京?”
“还没定。”
“去之前联系我……”
清鸢退到楼下,几分钟后,看见楼梯尽头走下来一个人,是那日在梧桐树下同周楫交谈的女人。
清鸢回到二楼,推开了门。周楫垂首坐在钢琴前面,在她进门的瞬间抬起头,“……阿清,你怎么了?”他看向她的脚,她才发现自己脚上只穿着一只拖鞋,另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
清鸢走到周楫面前蹲下身,“……你要走了吗?”
“嗯。”他低头,望见她脸颊红肿,伸手轻触,“怎么了,是不是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