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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我离开了南城,谁也没有告诉。

我虽然深恨沈清淮不与我并肩,同仇敌忾,但等最初的气消了以后,我明白他说的话虽然冷血,却都是事实——只要找不到证据,只要我还留在王知行势力盘踞的领域之内,我就不可能真的替父亲报仇。

父亲的积蓄,足够我过着漂泊无定的日子。我彻底抛下了学了近十五年的国画,操持起了水粉和水彩,画一些剧情轻快的小故事,配上无病呻吟的鸡汤,拿着稿费的同时,渐渐也收获了一些名气。

从未有一天,我忘记要给父亲一个公道,三年来,我跑了大大小小上百场画展,参加了三十来次的拍卖会,搜集到了更多王知行侵占我父亲画作的证据。

也从未有一天,我真的忘记过沈清淮。

十月,我在北方的一座城市逗留,赶稿的时候,不幸生了一场大病。短租的房子里独我一人,我在高热的昏迷之中,梦见了沈清淮。

有一年,沈清淮陪我去看海。我被一个掀起的浪头卷倒在地,他急急忙忙赶过来,我却伸出手,一把将他也拽倒在沙滩上。海天一线,蓝得仿佛一场幻梦,我向着天空高喊:“沈清淮!等我长大!”

然而,长大以后,相聚成离别,知交已断交,故乡变成了我再也回不去的远方。

我从昏迷中醒来,挣扎着出门下楼,拦上一辆出租车去了医院。肺炎,加上上呼吸道感染,嗓子发疼,连吞咽都觉得困难。

半夜苏醒,转头看见从窗外漏进来一片月光,落在地上,结了霜一样。孩童时期,背的第一首诗,便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我望着那一片皎洁,怔然出神,却没发现自己已然泪流满面。

我终于忍不住,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给沈清淮发了一条消息。

沈清淮,我想你。

你的靠近,你的疏离,你永远清淡的微笑,你如明亮却清冷的目光,你永远是那一年月光中吹笛的白夜年少。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消息传去,我却没有分毫的勇气去等沈清淮的回复,拆下了手机里的SIM卡,径直丢入垃圾桶里。

8

年关过后,出版社的编辑联系我,说四月新绘本出版以后,将会举行一个联合签售,问我是否愿意参加。她发来签售的两个城市,南城是其中之一。

我犹豫许久,还是答应下来。

五月生日前后,阔别四年,我再度回到南城,依旧谁也没有联系。

签售的地点在南城大学,报告厅里人头攒动,我埋头奋笔疾书,两小时后,终于看到长长的队伍只剩下了最后一截。

我送走了前一位读者,接过后一位递来的书。扉页里夹着一张小字条,我看了一眼,顿时愣住——

致谢桑河:愿你一生向着星光前行,不必回头凝视深渊。

倏然抬头,然而站在面前的并不是沈清淮,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孩。

我急忙问道:“这是……”

“是一位老师拜托我过来的,这句话是他送给你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