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途手撑在栏杆上,想起过去,忽然笑起来,“有一回,跟朋友去他们学校看晚会,一个小学部的节目,白雪公主一会儿忘词一会儿忘动作,竟然还能拿校长颁的晚会之星。简直黑色幽默。”
……
代露的脸色一瞬间五彩缤纷。
余途不解,无辜地问道:“我又不是说你,你气什么。”
代露此刻心中已是平地起惊雷,她不断地问自己,不会吧,不至于吧,没有这么巧吧?肯定不是,她明明演得很好啊,老师同学都夸她?
“真的演得很烂吗?”代露再次确认。
余途点点头,批评道:
“小孩子过家家。我也没有仔细看,稍一留神就听见台词错,肯定没怎么排练。”
代露像被小学领队老师当场抓包,心虚地低下了头。
“你那个朋友,该不会是我学长吧……”代露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
余途经她这么提示,陡然一惊。
当时拉他去看晚会的这个哥们,其实就是后来在法国高商留校任教的那位朋友。他们当时在不同的学校念初中,余途在西城,他在东城,读的就是那所……
——小初高三位一体的景山学校。
余途费劲地从回忆里捕捞着残存的碎片:“是不是新年晚会?那年第二天就下了大雪。”
代露点点头。当时她还趴在窗口,照着大雪画了一幅素描。
“不好意思……”余途忍俊不禁地笑起来,试图弥补刚才说错的话,“既然能拿晚会之星,其实演得也还可以吧?”
代露不理他,径直推开天台的铁门,蹬蹬蹬地沿着回旋楼梯往下跑。
余途从后头追上来,无可奈何地喊她:“我确实没认出来。小学部的节目,谁会认真去看啊?”
***
代露并不回头,她只提着裙摆,一级一级台阶地往下跑,风似乎从她的耳边猎猎掠过,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见,一切被隔绝在时光以外。
空气中仍旧有飞扬而起的灰尘,但却没有来时那么令人难过。
代露其实并不在意他的那些评价,她眼前只剩下一幕画面——
十多年前,老旧的礼堂里,爸爸妈妈为她鼓着掌;而观众席的另一侧角落里,有一双陌生而清亮的眼睛,可能一言不发地,安静地注视过她。
尽管那双眼睛没记住她,也没认出她,但只要当时台下的人还在,就足够她与自己和解。
下到最后一级台阶时,代露停住脚步,月光从门外倾斜而入,在阶缘映下一小道清澈的微笑。
余途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