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言步伐稍快,全身都沐浴在明媚的春光里,而沈琼英稍稍落后,大片的树荫将她遮蔽,她愣了一下,随即抽开了手。
“顾哥哥。”沈琼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平稳:“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吧。”
顾希言一愣,忽然停下脚步,手却握得更紧:“为什么?”
“我有我的难处。”沈琼英躲开他的目光。
顾希言看向她的目光十分执着:“告诉我为什么?”
沈琼英的语气带了几分哀求,泫然欲泣道:“顾哥哥,求你不要问了。”
顾希言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放缓了声音道:“我知道了。这一次,我会等你。”
他慢慢放开了他的手。
沈琼英只觉得浑身上下皆是冷意,低下头道:“顾哥哥,对不起,我……”
“你无需解释。”因背着日光,沈琼英看不到顾希言脸上的神色,却听他沉声道:“我不想强迫你。等到我们下次相见,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毕竟我们分离了这么久,我不想再留下遗憾。”
沈琼英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意,终是转身仓皇离去。
顾希言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这是他痴心爱恋的女子,他与她自幼相识,他们一切赏过台城的柳色,他们一起在莫愁湖上泛舟,他们一起敲响鸡鸣寺的钟鼓,那是多么美好的少年时光。时隔多年,似乎一切都没变,又似乎一切都变了,她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他和她之间相隔了十年的岁月,她经历了太多,他只能远远看着,默默等待着。
沈琼英回到醉仙楼,也没了午睡的心情。她从榻上的描金柜子里拿出一张罗纹纸,四角都泛了黄,显然是旧物了,上面抄录着刘希夷的诗:“愿做贞松千岁古,谁论芳槿一朝新。百年同谢西山日,千秋万古北邙尘。”
这是她十一年前亲手写的,打算顾希言从京城赶考回来就赠予他,可惜她等不到机会送出去了。
沈琼英的字写得好,她从小临摹张猛龙的碑帖,连不轻易许人的顾希言也赞她笔迹俊秀刚健,不同于寻常女子簪花小楷那般秀媚无力。
可这是要送给顾希言的定情帖子,她突然就犹豫了。选什么诗好呢。若自己做一首,怕笔力不够,若太旖旎,又失了身份,若太缠绵,又实在不好意思,最终她选了刘希夷的《公子行》的最后四句,相亲相爱,同生共死,这是她向往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