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还真识货啊,沈琼英笑了:“韩治中真是解人,这京山桥米是今年新下来的,醉仙楼统共只得了几担,韩治中能碰上,也是有缘。”
韩沐得意地笑了笑,把筷子伸向那盘鲈鱼。蒸好的鱼肉色泽莹白,点缀以碧绿的香葱,看上去便有人食欲。
夹了一筷鱼肉送入口中,因为刚刚打捞的江鱼现时烹制,加之方法得当,肉质细腻、鲜美、丰腴,丝毫没有鱼腥气,仿佛吸收了这江漕的灵气,配上清香的茶泡饭,让人越发停不下筷子,这实在是他这些年来吃过最美味的蒸鱼。
不知不觉中,一碗饭、半条鱼便下了肚,韩沐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头上的汗,笑笑道:“对不住,今日吃得有些忘形了。白乐天有诗云:鱼香肥泼火,饭细滑流匙,诚然诚然。”
沈琼英笑了,作为酒楼的掌柜,她是很欢迎韩沐这样识货的老饕的,也就不怪他举止唐突了。
她又把鱼盘向韩沐那边推了推,笑道:“韩治中不要客气,再用些吧,我们食量小,已经吃饱了。”
一旁的春兰不满意韩沐和她抢菜吃,撇撇嘴招呼道:“没错,韩治中赶紧吃吧。”
“哎。”韩沐还真不再客气,风卷残云般将剩下的鱼扫完了。
当日晚间,顾希言唤陈伯来到自己舱房,问道:“我让你查的那件事,有结果了没有?”
陈伯压低了声音道:“老奴查过了,沈小姐乘坐的那只淌板船,当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脚,才导致进了水沉没。”
江漕的水本就不深,陈伯一早便带了可靠的家丁到沉船附近,借打捞行李之名查验,发现右侧的船舷上有细小的裂痕。
这就是了,凡是运河往返船只,出行前自当反复查验,确定没有隐患后方才启航,那些船工半世都在运河上度过,经验老道,若有裂痕不可能发现不了。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在途中有人蓄意接近沈琼英的船,并暗中做了破坏,想要不动声色取沈琼英的性命。
顾希言面色一沉,冷声道:“你去查查与沈小姐往来密切的富商,看看最近有谁坐船沿江漕出行?”
“少爷的意思是,此事当是沈琼英的同行所为?”陈伯眼睛一亮问道。
顾希言并不答话,沉默良久方道:“沈小姐近几年的经历,你也去查一查吧。”
沈琼英在他生命中消失的这十年,他有意不去打探她的任何消息,原是怕揭开内心狰狞的伤口。毕竟用了十年时间,这伤口还是不能痊愈。
陈伯答应着退下,夜色再次降临,绵绵秋雨再次下起来,舱外雨声潺潺。
顾希言从书案旁起身,信手推开窗户,清寒入室,枕簟生凉,细密的雨线急急扑来,一点一点打湿了衣袍。他向沈琼英的那侧船舱望去,似是也亮起了灯。不知她冷不冷,多年未见,她的言行举止似乎并无改变,又似乎一切都和当初不一样了,这些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