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渊说到做到,以极高的热情,挨家挨户收绣帕。问题是一直以来他都保持一种蛇精病般的高冷人设,此时却像突然联通了黄土高坡的地脉,接地气到不可思议。
家家户户都以“这孩子怕不是傻子”的悲悯,掏出了自家女人所绣的所有存货。
戚渊装了整整一个箱子,套在马背上,上马启程。
“不开你的小破车了吗?”吴真笑吟吟送他。
戚渊回头,眼神有点幽怨。
那小破车根本不能在乡间泥泞烂路上行走,到了最后,他哪里是开,分明是和手下那些兵一起把车扛到道观里来的。
“骑马的我,和坐牛车的你比较配。”戚渊狗嘴里幽幽吐出这样一句话。
吴真差点笑到肚子痛,还下雨天和德芙婊比较配呢。
从乡间到千秋县,从县道到州府,戚渊一路卖过去。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害羞,杵在人绣品店半天,老板亲切而老道地问他,“小哥想买么事啦?送娘子还是娘亲呀?”
戚渊舔舔嘴唇,“我有几方绣帕,不知收是不收?”
老板倏然变脸,眼睛跟个扫描器一样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穷酸鬼。”
戚渊以手抵住自己腰间的枪,差点没忍住把这阴阳怪气的货给毙了。
戚渊最不缺的就是毅力,从五个铜板一方的价格,卖到一银元一方。
卖了一路,最后到家,他的脸皮练得厚如城墙,转了转手中的绢帕,痞兮兮问他妈,“妈,买么?”
戚夫人活像见了鬼。
这次的经历倒像个不折不扣的田野调查,让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兵少爷彻底了解了社会各层的状况。
戚少爷端坐少帅椅上,把两个月前不知丢在哪个角落的引进人才、创办实业的报告不动声色地批了。
充州之困,困在不变。然而穷则思变,大开商途,发展实业,不失为改变的好方法。
入乡之后的所见所感使得他变得更加善于倾听下属谏言,不再是那个光会打仗刚愎自用的愣头青了。
上一次他忙着夺|权,认为小鸽子一直在那儿,跑不了。所以一连三个月,直到拿下充州才寻思再次找到她。
这一次,他办完了事,就像疯了一样,星月兼程地挥马回了去。
之前找小鸽子,是无时无刻的责任驱使他去做。
如今,他想她想得有点发疯了。
正值雨季,千秋县大雨倾盆,戚渊在雨中行进了足足三天。
道观门楣上的灯笼还高高挂着,亮着盈盈的光。
他一脚踏上如意垛,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彷徨门口良久,终究推门而入。
此时已是半夜,所有人应是睡了,所以他脚步声尽量放小。
“汪。”阿黄清脆的叫声。
大黄狗儿摇着尾巴,从他身边穿过,跑到厅堂前一个椅子上打盹的身影下蹲着。
一朵灯光,暖暖地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