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东西。”最初的声音下令,开始有金属碰撞、衣衫簌簌的声音。
她接下来问:“刚才受伤的姐妹都有谁?”
“陈春娘、云花、煎果子都死了。”有人回答,气息微弱。
那声音朝回答者跑过去:“小鸟,你受伤了?”
「小鸟」似是笑了笑,声音无比轻松:“九娘,这样刚好,不用救我,也不用为我耽搁。等你们走了,我会陪着春娘她们,自行了断。”
“不行。”最初的声音已经到达小鸟处,似是扶起了她,声音迹近蛮横:“我们要一起出去,说好了的,一个也不能少。要带云花出去看云和花,带煎果子出去吃蜜煎,带春娘回去找她爹娘。小鸟,你说过,你想离开京城,去别的地方看看。”
“我骗你的。”小鸟小声说,“没有路引,我哪儿也去不了。”
“只要出去了,我替你弄路引。你信我,我能做到。”
“没用的。”小鸟声音哽咽,“我们这群姐妹,陷落在这魔窟里头,长则一两年,短则两三个月,早已成了污泥臭沟。出去之后,还不是只有一个死?
我不回去,我爹娘姐妹她们兴许还能宣称我病死了,也不至于让她们为我蒙羞,连累姐妹们终身。”
“胡说。”那声音怒气勃然,“我说过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天下有份女报,专为女子发声。我们能诉苦,能剖白,谁说只有死路?”
骤然在这深深地底沟渠,在满地血腥腐臭中听到「女报」二字,恒娘如被电击,浑身一颤。
“是了,你说过无数次,是你给大家带来勇气和希望,你还让大家取名字,让我们记住我们自己,真好。
九娘,大家,我希望你们能出去,好好地活下去。可我胆小,我怕。
我们拼了命,替你们拖住这贼人。你们一定要平安走出去,替我们看看云和花,替我们吃吃煎……煎果……”
声音消失在黑暗中,四周陷入安静,早先在尸体上搜身的声响也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那最初的声音似是霍然站起,声音发紧:“好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再过小半个时辰,贼人就该回来。把东西分一下,谁走前头的,手里拿刀。”
黑暗中响起低低的语声,没有多少无意义的聊天,只是简短的「我来」「还是我,我比你壮」。
恒娘的嘴唇与喉咙干涩得如同烈日下的沙砾,艰难地吞口口水,才哑声问道:“你们为什么救我?”
有人回答她:“你是女子。”
恒娘握紧手,眼眶发热,同时奔涌出的,是无尽的悔恨,是想疯狂抽自己的愧疚。
陈春娘、云花、煎果子、小鸟,这些女子,本可以不死。只要她那句话说出口,贼人就算装死,也让他在水里真正死一回。
最初的声音问道:“新来的,你也给自己取个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