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简不是多话之人, 其间种种言语细节,不过一语带过。
恒娘却仍然听得心惊胆战,等他说完, 长长叹了口气, 才问道:“这父子俩,还能活命吗?”
“世子大抵是难逃一死,郡王则未必。然而他只有这个独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就算活下来,也未必是福气。”仲简答道。
恒娘听了,默然一会儿,方道:“也好, 金仙子姐妹众人,与他相见于地下, 必然不会放过他。”
本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语气中却透出一丝茫然怅惘。昨天还见到郡王敲锣打鼓, 一派天潢贵胄的优游模样,不过半天时辰, 天翻地覆, 家破人亡。
这滋味,颇有些难以名状。
仲简侧头看看她,又道:“另有件好消息。”
却是关于周家的。
那日仲简曾说过, 圣恩令通过之日, 周家必有异动。
果然, 在圣恩令颁行天下前夜, 周父突然得了怪病,一夜暴毙。
仲简一早布置了手下, 在周家附近伺察。当夜守在周父房间窗户底下,亲耳听到母子俩联手用枕头闷死周父的行为,等他们干得差不多了,破门而入,撞个现行,一一锁拿,带去京兆府报官。
“还是仲秀才有远见,能料到他们这些黑心肠的人,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来日去兰姐儿坟头,一定让她记住你的恩情,下辈子想个法子,好好报答你。”恒娘听了,终于一吐胸中闷气。畅快之下,忍不住开起玩笑来。
“是你早前布置得当,事先捏了他们的把柄在手头。圣恩令通过之日,兰姐儿父母就可以拿着你当日录下的字据报官。
周家也是替官府做事的人,家里若是出了刑罪之人,大理寺定然将他除名。他权衡之下,只好让他这位老大人早登极乐。”
恒娘眉眼一花,笑得开心:“是了,秀才有远见,浣娘也聪明,两人联手,惩奸除恶,叫那坏人终有恶报。”
又笑道:“你今日忙得有成效,我也没有白白呆着。金仙子说的什么绵子油,我如今初步有了眉目。”
仲简听她说了蒲月的话,沉吟道:“香料街上那家买西域奇香的香药店里,似乎也有一味叫做绵花子的香药。你若是有兴趣,也可找他家打听打听。”
恒娘答应了。仲简见她脸上的兴奋神情,默然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声道:“人丁滋生乃盛世之兆。朝廷向来对于鼓励生养,不遗余力。对民间各种伤胎堕胎,弃婴溺婴之事,深恶痛绝,屡下禁令。你这想让人绝产的法子,若真是传出去,朝廷断然不会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