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婆婆不是让你安心静养吗?怎么一大早又到处跑?”恒娘诧异。
大约是白日的缘故,金仙子穿得十分素净,灰青色长褙子,其下是月白色袄裙,脸上不施脂粉,病气透出来,脸色蜡黄干枯。
恒娘觉得,虽是二十不到的娇娘子,失了珠翠脂粉的支撑,瞧上去竟没有自己娘亲滋润。
“怎么?嫌我碍事?你藏了男人在房里?”金仙子白她一眼,往她侧边大喇喇一坐,漫不经心说道;“你是为了我的事情,招惹了城阳郡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一个人站在风浪里头。”
“你来了,又能抵什么事?”恒娘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
“压船也要三斤钉。”金仙子耸耸肩,“郡王若是要找人出气,我也能替你分担一二。”
恒娘含笑谢了她,又好奇:“你不是说,一切言行,都受鸨母看管?怎么今天倒能自由出门?”
“我偷跑出来的。大不了这头挨了打,回去再挨一头。”她沉默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反正也习惯了,无所谓。”
“既然能跑出来,干嘛还要回去?”恒娘问道,“跑远一点,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行么?”
“所以我顶讨厌你们这些良家女子,说话恁地天真又招恨。”金仙子不耐烦地摇头,讥笑道:“一个无籍无户的女子,能跑到哪里去?被人送回去换一大笔赏钱,自己再讨一顿毒打折磨?这生意倒真是划算得紧。”
至于嫁个好男人,她从鼻子里重重地嗤了一声,“老娘在行院里头,什么「好」男人没见过?再是道学君子,脱了裤子一样是畜牲。我没几年好活的了,何苦再费这个心?”
恒娘默然。原来她那晚听到了胡婆婆的说话。
胡婆婆的原话是:这位娘子怕是受了些骇人的折磨,子宫内有淫药残余,牝户内进去过活物,谷道被异物撕裂。
这些倒还好,只安静调养,终能恢复。只是老身看她气色脉象,竟像是胞脉已毕,虚劳闭经之症,不仅日后生育上艰难,于性命上头也有妨害。若再不小心调养,只怕也就不过三五年之期。
金仙子看看她,没好气地道:“你不用丧着脸,一副马上就要哭灵的样子。实话告诉你,我们这一行,活不到三四十原本就是常事。
能老大嫁作商人妇的,都是个中翘楚。只有行内顶尖的人物,才有这样的落梢。我也不孤单,反正一路上多少姐妹做陪。”
两人闲坐无聊,恒娘干脆拉着她,问了许多娼门秘辛。仲简早收拾完碗筷,却也没有进来打扰,就在屋后找了棵大树,腾身而上,倚着树干,抱臂斜立。
眼角挂着麦秸巷里的动静,眼眸却投向青白长天,默默看朝日初升。
街面上动静传来时,恒娘正问道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们行院里头,可有什么靠谱的法子,既不伤身,又可绝育断孕,令女子不受生育之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