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妹还没跑到恒娘身前,就地一个滴溜溜打转,冲回去与宣永胜理论起来。
三娘把事情交代清楚,带了九妹离开。快到巷口车马行处,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恒娘从屋子里出来,手上捏紧夹袄的衣领,站在门口,仰脸望着那块铁链锁得牢实的匾额。姓仲的秀才仍是布巾青衣,负手于后,默然立在她身边。
夜色将起,黄昏最后一点光洒在两人身上,渐次晦暗。灰土路面上,人影斜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话声:“东家,这里就是周婆言报馆。”
男子声音,有着奇怪的口音。
恒娘心中一动,转过身。
数尺外,站着两个男子。为首那人体格高大,约莫三十出头,穿一身松绿暗花圆领绫衫,长得天庭饱满,五官端正,嘴角不笑也带三分笑意。后面跟着个四十来岁的短褐仆人。
那人也上下打量他们,举手打断仆人说话。朝恒娘一抱拳,笑问;“请恕冒昧。这位娘子,可是周婆言,薛主编?”
薛恒娘点点头,问道:“请问阁下是……”
那人微微一笑:“初次见面,无以为敬。谨奉三份薄礼,还望薛主编喜欢。”
——
宣永胜见恒娘有客,披了蓑衣,出门去了。他最近与两条街外的一个寡妇打得火热,原本老早就灰了的枯木桩子,新近冒出些羞怯的嫩芽来。
恒娘请了来人入内就坐。
此人自称姓曾,名泰,是打南海郡来的布商。他身后的仆人白日来过,对地头颇熟,不用主家吩咐,自己便去屋后角落看着炉子烧水。
“三份薄礼?”恒娘心中有几分明白,问道:“今日来送家具的是你?常言道,无功不受禄。你我无亲无故,这样的大礼,我不能接受。请问阁下,破费几何?”
仲简点了一盏油灯,放在桌上。门外尚未黑透,灯光便不甚亮。正好听到她问价钱,忍不住借着这光看了她一眼。
屋里整套家具置换下来,可不是个小数目。她打算如何筹去?
不由自主,就开始盘算起自己的小金库。皇城司俸禄不低,他除了那一项大头,并无其他开销。数年下来,堪称积蓄颇丰。
自觉自己能够替她出得起,心下大定。
曾泰一摆手,笑道:“这只是一点小小心意,薛主编无需在意。”
恒娘见他不肯说,只好暗中决定,到时候去市面上问一圈,按最低的报价算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