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娘第一次听闻这种言论,按捺下心中滚滚翻腾的怒意,问道:“那么女子就不该有朋友了?”
盛明萱答道:“闺阁之中,自然亦有密友。但女子交友之道不同于男子。”
“男子以志合,远大高洁,故而生死以之。女子以情合,如流水多变,忽而喜了,忽而厌了,无坚定如一之力,故而难得始终。这正是女子朝秦暮楚、多情善感的本性使然。”
“所以,对女子而言,夫君就是天。就算讲尽义之道,也该是对夫君。没有对他人之义。”
“对男子而言,朋友乃五伦之一,那是极为重要的关系。高山流水,范张鸡黍,肝胆相照,生死之交,都是说的男子。”
鸣茶红了脸,不由自主放低声音问道:“盛姐姐,你刚才说女子多情,这是好是坏?”
她自那日与余助吵架之后,再没与他见过面。然而不知怎的,当日吵得昏天黑地,回家之后,却又情不自禁,屡屡回忆起那个唇红齿白、言谈毫不留情的骄傲少年郎。
鸣皋书院的学子虽然也有年少未成亲的,却都个个守礼,不要说与她争辩了,便是偶尔与她说话,那都是刻意放缓,轻声细语,深怕惊了她这个深闺娇女。
那次大失淑仪,与余助大吵一架,她回头虽然懊恼极了,心里却有一丝自己也不敢承认的痛快恣意。
也因此,对余助有些朦胧的好感,几次梦里都出现那个少年郎的身影,或与她簪花,或与她伴游,春光明媚,天地辽阔。
一觉醒来,回忆梦中情形,既有控制不住地羞涩欢喜,又因为这份欢喜,浑身冒冷汗,羞愧得无地自容。
盛明萱凝目瞧了她一会儿,声音严厉起来:“女子多情,本无所谓好坏。若是对自己夫君多情,自然是好事。但若是于礼不合,便是大大的坏事,最易导人淫邪。是以礼记要求女子及笄即嫁,正是为了避免生出丑事来。”
鸣茶吓了一跳,眼中一下含泪,羞惭焦急之下,声音细若游丝:“可要是嫁不出去的女子,该当如何是好?就只能被这多情二字引诱堕落么?”
盛明萱伸手去覆盖她微微颤抖的手掌,和声安抚:“不是这样的。寡妇烈女,自古都能守得住清净。其关键便在勤修女德,贞心自静,邪欲便无可趁之机。
鸣茶扑到她怀里,闷声哭出来,声音哽咽:“盛姐姐,你就是我的亲姐姐。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虽有慈父,究竟男女有别,从来无人教导我这些大道理。我虽日日抱了女诫看,究竟有许多困惑烦恼,不如盛姐姐你今日说的这般通透,这般明白。”
盛明萱轻轻拍她肩膀,低声安慰。好一会儿,鸣茶才坐起来,眼睛红肿,抽噎着,不好意思地拿手帕拭泪。
秋光照进来,两个妙龄女子轻言细语,相互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