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爆出一声大笑,虽然很快就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给捂住了,然而这声音十分熟悉,恒娘心中欢喜:阿蒙果然没有离开。
门外传来几下鼓掌声,恒娘一怔,回头看去。围在门口的众女被两个高大黑衣男人推开,只好扒着两边门框朝里张望。门口正中,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正抚掌走入。
他穿着件细白色襕衫,头戴一顶轻便小帽,身量细高,一路走进来,眼睛落在恒娘身上,笑道:“这位小娘子快人快语,说的话粗听无理,细想来却又颇有些妙处。极是难得。”
恒娘微微蹙眉,这人看上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文弱书生,扔在太学里,眨眼就找不到的样子,怎么敢旁若无人,公然闯进公堂里?
一回头,更加诧异:公案之后的陈恒已经起身离坐,步下台阶,亲自迎了上去,还深深施了一礼:“公子今日怎么有兴,来京兆府听案?”
来人一摆手,温和地笑道:“我顺路经过,见这头人多,且都是些娘子,特来看看稀奇。不扰你办案,你照审你的,不用管我。”
虽然他这么说,陈恒却不敢怠慢,命人在公案左边特设了锦椅。
等他悠然坐下,方回到公案后,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问:“薛恒娘,有人告你妖言惑众,散步异端邪说,你认是不认?”
第48章 公堂激辩
宣永胜牙咯咯, 跟恒娘解释:“这,这个妖言惑众,说的是……”
恒娘打断他:“老宣, 我知道。”
抬头朗声道:“大周刑统有言, 造妖书妖言者,绞。”
「绞」字如刺,宣永胜一哆嗦,差点昏过去。
少女声音依旧稳定:“造的意思是胡乱编造休咎、鬼神之言, 妄说吉凶,涉于不顺。”
昨日用功,今日见效,不免得意, 接下来的话更自信顺畅:“民女这份上庠风月小报,既没有说些鬼神灵异, 也没有附会天灾, 预言朝政兴废, 怎么就成了妖言惑众呢?”
宣永胜拖着木枷,仍忍不住回头, 下死劲盯着她:恒娘, 洗衣服的恒娘,办小报需得自己润色文笔的恒娘,今日居然说出这样一番之乎者也、精深生僻的话来?
大周刑统颁行天下百年, 向来只有衙门里审案的官老爷、揽讼的讼师肯花心思研读。
一般读书人皆不愿皓首于此烦琐之学, 更何况恒娘这等只晓粗浅文字、另有营生的女子?她从哪里习得律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