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李父为父不慈,碰上这种禽兽父亲,也是李秀才的不幸。虽然,孝不可废,依仆之意,莫若命李秀才减等服丧。”
胡仪顿住手里的茶碗,眼睛微眯,森然看着他,问道:“大尹意欲如何减等?”
“齐衰三月,在京服丧。”
“不可。”胡仪「当」地一声,放下茶碗,茶水泼出来,溅落桌面。
第41章 化敌于无形
胡仪居所乃是太学历任祭酒所居。两人面前的榆木高脚茶案起码用了几十年, 桌面开裂。茶汤溅到桌面,冒着热气,渗入缝隙。
陈恒朝恒娘招招手, 笑道:“你叫做恒娘?倒与本府同名。你去拿张布巾子来, 替你们祭酒擦擦桌子。”
恒娘听了这位大尹对阿陈的安排,颇为感念。当真便听他话,去后院放下茶铫,找吕大娘要了擦桌子的布巾, 回到书房,低头擦拭。
陈恒早知胡仪会有这样反应,抖抖耳朵,抱手于胸, 笑吟吟听他咆哮:“父可以不慈,子不可以不孝。即便李父尚活着, 李子虚也当休弃其妻, 为父隐恶, 保全父亲名誉,以尽孝道。
如今李父已逝, 李子虚身为人子, 服孝之际,焉能比之于曾祖父母、高祖父母?朝廷以孝义治天下,你若擅自更改孝制, 御史台上诸位宪司, 当不是吃干饭的。”
等他稍歇, 陈恒方道:“祭酒稍安勿躁。其实李秀才这件事, 若论孝与不孝,如今倒没多大意义。”
“这是什么话?”胡仪又要动怒。
陈恒苦笑:“祭酒可知, 那李若谷立下誓言,此生只认云三娘一个妻子,誓与她相始终?而那云三娘。”
他说到这里,面有不忍之色,摇头叹道,“我找了几个素有声名的妇科圣手去狱中替她把脉,都是相同结论:历经数年边地摧折,云三娘如今生理已绝,再无受孕机会。”
“你的意思是。”胡仪也不禁沉默了一下,怒气渐渐下潜,沉声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李子虚若知事理,便应另择妻室。岂能为云三娘虚掷人生?”
“奈何李子虚认定了云三娘,我也试过劝他,然其志甚坚,不可夺也。”陈恒说着,也不禁摇头,“情痴之人,言行出人意料,不可以常理喻之。我想着,他反正已经坐实不孝。他又已老大不小,不若由官府出面,令他好好在京求学。”
观察着胡仪脸色,小心道:“他若是能够发奋,在这三年里顺利出舍,求个功名,也是光宗耀祖的大孝。彼时再与他商讨子嗣之事,多半他人生得意时,也能听得进逆耳之言。这两桩事若成了,岂不比胶瑟鼓柱,定要他此时回去结庐守墓,更加符合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