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娘来了,怎么不进去?”接近午时,正是学子们三三两两回楹的时候。见了她,纷纷招呼。
“就走。”恒娘随口应着,举步进去,耳中飘来个熟悉的人名:蒙顶客。
身边来去的学子们声音都颇激动:
“今日你们去看了夺席之赛吗?十来个上舍生,竟全不是那蒙顶客的对手,个个被驳得面红耳赤,接不上话来,不得不让出膝下一尺之地。堂堂男儿,全数折戟于女子膝下,简直斯文扫地,颜面无存!”
“正是堂堂男儿,才该拿得起放得下。输就是输,有什么不敢认?换了你上去,无论比用典,比经义,比敏才,你有把握能胜得过?”
“别的不说,单就她那一番「女子与小人」的新解,就如天外飞来,出人意表,却又旁征博引,严丝入扣。
与她对论之人空自跳脚,竟口讷讷不能出一言。我是佩服之至,自愧弗如。放眼太学三舍,怕只有让咱们斋的宗远陌出马,才有胜算。”
“这蒙顶客虽说才华惊人,为人行事却也太过骄人,昨日一场辩论下来,竟有学子被她言语所激,当场厥过去。
所以今日太医署的医学生们也来了现场候命。女子如她这样,纵有才华,只怕有损福气,未必此生能够顺遂。”
“这说的是了。瞧她头戴帷帽,从头遮到脚,倒不知其人妍丑何如?若是颜色上不如人,啧啧,怕是极难出阁。轩辕不出,嫫母凄凄何适?世无齐宣,无盐难免茕茕。”
“瞧你这副酸样,不如你毛遂自荐,做了这轩辕氏、齐宣王,如何?”
议论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这句俏皮话引起大伙儿哄笑。
直到一声舌绽春雷:“放屁!”
是余助,一张脸涨得通红,手指适才议论的学子,放声怒骂:“亏你们号称是白衣卿相,国之栋梁。策典诗词义理,样样比不过人家,只会在背后嚼舌根,议论些女子容色,还敢妄加诅咒。
这等行径,与市井长舌毒妇何异?市井妇人不过吃亏在无知无识,尔等读了一肚子经义,到头来不过一样行事。便布裙荆钗,亦要羞于与尔等为伍!”
恒娘早见到他走在前头,脚下极慢,不时回头,满脸笑容,似是听了他们夸奖蒙顶客的话语,与有荣焉。这一下子脸色陡变,吓了恒娘一跳。
众人讪讪,好在此时已近各人楹舍,只道不与他少年人计较,各自鸟兽散。
恒娘与余助打招呼,他犹自一脸紫涨,忿忿不平:“一群衣冠败类。”
恒娘轻声笑问:“阿蒙她这般厉害的吗?”
余助顿时变怒为喜,一时忘形,伸手就要来拽恒娘衣袖,幸而及时醒悟,收回手去,不好意思笑笑,随即眉飞色舞跟她讲起来:“恒娘,你不知道,这几日争夺论辩小队的名额,蒙顶她一身轻纱,赤足立于箪席,打一开始便放下豪言:若有人能夺她足下之席,她就此退出太学,终身不复言学生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