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牢里,摇头啧啧,“这还没到行刑的日子,眼看人脑子已经不清楚了。她这媳妇倒是个有心的,日日做了好吃的,来看她和夫君,然而看了又有什么用?要我说,还不如把这些银钱舍去寺庙,求下辈子投个好胎,再不要做女人也罢了。”
“不做女人?”阿蒙怔怔地,轻轻重复。
牢头回过神来,赶紧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赔笑道:“瞧小人这嘴。贵人也是女子,可比她们一个天一个地,这实是不好比的。贵人一辈子一定顺风顺水,断无烦难。”
海月在里面轻声叫她:“小姐,三娘有话跟你说。”
阿蒙转身,恒娘在她身后。两人对视一会儿,都从对方眼里读出海啸一般的悲哀。
一支蛾子掉在恒娘头上,她伸手扫落,看着满地上残破的飞蛾尸体,低声道:“阿蒙,你是贵人,与我们不同的。”
云三娘见了阿蒙,跪伏于地,竟是行了大礼:“小姐,请你劝劝阿陈,她不肯吃饭,说没脸见人,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阿蒙适才受了震动,精神还有些恍惚,侧头看去,阿陈面朝里躺着,一动不动。
阿蒙轻声道:“阿陈,你刚才也听到牢头的话了?隔壁那家人不比你惨?你好歹已经熬死了混账老头,现在寻死,是要去给他陪葬?”
阿陈身子动了动,又安静下来,一声不吭。
恒娘如有所悟:“阿陈,你不是想死,你是不想被李秀才休弃,对吧?”
这话似是点着阿陈的怒火,她一翻身,坐起来,面对她们。
此时脸上已无黑纱,额头上伤痕血迹尚在,脸上疤痕在阴暗光线下更为阴森。
她不敢得罪阿蒙,单指着恒娘,声音里带着愤怒哭音:“李秀才是我夫君,我替他尽了孝,发葬了那老不死,村里的老书生说了,这是三不去,他这辈子再不能休我的。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替云三娘出头,害我如今成了弃妇,没脸见人,也没处可去?”
说到伤心处,掩面大哭,“我本就是村里人捡回去养的孤儿,他们贪图李老头那几两聘礼,把我嫁进李家做媳妇。云三娘的事情,乡里哪个不知?
李秀才又长年不回家,谁不知道嫁进去是什么样子?这丑事早已传出百十里地。我如今哪里还有地方好去?就算熬过了那死老头,也熬不过这后半辈子没着没落。”
阿蒙第一次见到她的脸,惊得脸色一白,后退一步。
海月奔过去扶住她,急道:“小姐,我们回去吧,若是你吓出什么事来,太……我们死都没处找地方。”
阿蒙摇头:“不妨事。我哪有那样不经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