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娘态度虽恭顺,言辞却并不容让:“若依大娘所言,敢问大娘,媳妇的夫君何在?常言道,女子出嫁从夫,只要大娘唤出媳妇的夫君来,媳妇自然跟他回家。”
“你……”莫大娘语塞,手中捏紧帕子,缓缓坐下,眼神闪动,冷然道:“你既已拜了天地祖宗,便是我家的人。便是你夫君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要改嫁,也得等三年孝期满。哪有你夫君这头刚咽气,你就回娘家的道理?”
这算是承认了莫家少爷已死,四周顿时响起低低议论声音。
恒娘轻笑一声,柔声道:“我的好大娘,与我拜天地祖宗的那位姐姐,不是活得好好的么?你要请了她来,让我与她天长地久,夫妻和美,我倒是没意见,就不知衙门里的官爷,容不容得下这等古怪稀奇之事。”
旁边有人笑,有人七嘴八舌插话:“岂止是古怪稀奇,那是大大的扰乱纲常,官府断不会坐视不理。”
内里夹杂了个柔和声音:“这位新娘子说的什么呀?这是有什么古怪稀奇的事情么?怎么拜堂的不是新郎官,倒是姐姐?”
恒娘心中一动,扭头回顾。今日在天汉桥遇见的黄衫少女也挤在人群中,正笑着跟别人打听。这一回头,又还意外看到另一张冷浸浸的面孔:仲简。
他依旧是白日的一袭青衫,抱着手站在人群外,不动声色朝里观望。碰到恒娘看过去的目光,只是微微低了低眼睛,算是打过招呼。
莫大娘一张长而腊白的脸慢慢上了紫色,她实没料到,这恒娘年纪不大,却生得如此一张利嘴。
早知她如此能说会道,方才在洞房里,就该直接命人将她捆了扔后院。
眼下众人围观,人多嘴杂,却再不能如此鲁莽行事,不由得悔青了场子。
亦有围观者看不惯恒娘行径,大声议论:“这新娘子也忒狠心了些,夫家遭了这等大不幸,她不说留下来帮扶处理,反而一门心思撇清。果然女子生来不讲信义,都是水性之人。”
莫大娘听到这话声,脸色渐渐回转。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稳了声音,缓缓说道:“恒娘,你今日刚嫁过来,就碰上这样大事,我体谅你年少,没经过事,一时失了神智,有什么出格举止,也不来与你计较。”
“不过,你娘或是没教过你人情世故,我是你婆母,从今以后,教导你是我的职责。今日便先教你,你家收了我家八盒定礼,珠翠金器,锻匹茶饼,样样不少。
定是什么意思?那便是每个字砸地上一个坑,两家再无反悔。你家开着浣局,也算是生意场上的人,这个定字,你想必也能明白?”
恒娘点点头,诚恳答道:“大娘说得不错,做生意诚信为本。既已说定,便再无反悔。恒娘虽然请去,却并无悔亲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