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经过恒娘身边,眼角扫了她一眼。恒娘微微低头,不与他目光对视,耳中听到他自我介绍:“在下仲简,伯仲的仲,竹间简。琼州人士,今日报道,学谕分到此间楹舍。”
他未说完,余助已点头笑道:“本楹确实有缺。你是琼州来的?真可谓是千山万水,行之迈迈了。”伸手一指东起第二张床铺,“喏,那就是你的床铺。”
余助年少热情,求知欲旺盛,一边伸手帮仲简解背上囊箧,一边就问起琼州风土人情来。仲简却不是多话之人,他问三句,往往只得到一两个词的回答。
恒娘走出房间时,正好听到仲简问余助:“楹舍中都是男子,怎么有女子出入?”
脚下一顿,听余助解释,“这是负责收洗衣物的浣娘,姓薛,名唤恒娘。咱们服膺斋的衣物都归她料理,你日后便知了,恒娘最是心细,活计从不出错。”
恒娘离开之前,最后念头是讥笑:就这新来的一副阎王讨债的精穷样,要想他照顾生意,那是白日做梦。
一径往后面两楹,料理已毕,正要离开。茶水侍应石孟在芦亭外烧水,见了她,招手让她过去。
恒娘抬眼看看,天时尚早。便也走过去,在矮凳上坐下,竹筐放在一边,端起石孟倒给她的茶水,一气喝完。忙了一个时辰有余,早已有些口渴,这杯茶来得十分及时。
石孟笑她不顾仪态,恒娘不以为意:“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仪态万千给谁看?你叫我来,可是有什么消息?”
石孟看看左右近处无人,凑了头过去,低声说道:“昨日已除了学录的程秀才回了丙楹。”
“那又如何?”恒娘又伸手替自己倒了杯茶,笑道,“他是从丙楹出舍的,回来探访一下同窗,有什么使不得?”
“使得,使得。”石孟咧嘴笑了笑,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就是这一回来,房中却只有童秀才一人。说是来访旧友,却关门闭户,大吵一架。我打门前过,倒听见几句「负心汉」「欢情薄」的说话。他跟童秀才两个男人,哪里说得上什么欢情负心?你说可怪不可怪?”
“你听得果然当真?”恒娘捏着粗陶杯子的手一紧,身子止不住前倾,目光热切起来,“没有诓我?”
“瞧你说的?你跟我这么些年的关系,我还能诳你?”石孟接过恒娘递来的十文铜钱,笑得见牙不见眼,“多谢恒娘。”
恒娘沉吟一下,又问道:“丙楹那个宗越,说是被学正训了几回,你有没有听说是什么原因?”
石孟摇摇头,咂咂嘴,“这位宗公子,行事最是小心谨慎,滴水不漏。他住进来这两年,竟是没有传出半分话头。学正训他,也是特地叫去院后的师长斋。回来之后,看面色一切如常,没有丝毫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