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深,没有一个人出来点灯——他们习惯了,在这个庄子里,他们就像是被遗忘了的人。
李远山高大的身形在黑夜中近乎隐匿,黑色衣摆在清冷的月光下而留下似是而非的影子,转瞬消失。
“王爷。”李远山在一间屋子前站定,等待里面传来一声咳嗽后,推门进去。
里面同样没有点灯。
几个都是习武之人,哪怕不点灯也能目视如常。
李远山跪在了地上,单膝,他落落大方地展示着自己的残缺,没有佩戴义肢,空荡荡的裤管垂在地上,只剩三寸的残腿并没有影响他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
他依旧挺拔、骄傲。
肃亲王在暗中微微一笑,“你恢复得很好。”
李远山没有接话。
果然,亲王话锋一转,有些不满,“你出来办事还带个女人一起,本王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李远山深深匍匐在地上,“属下曾经答应过发妻,但凡夜不归宿的场合,一定要带上她,还请王爷责罚。”
发妻?
肃亲王眼神冷了下去,“李远山,虽然涟涟已经怀了本王的骨肉,但大战一触即发,你只要娶了县主,就能名正言顺地继承本王的王位。王位唾手可得,你却只在乎一个女人?”
涟涟,李远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母亲的闺名。
王爷居然知道母亲的闺名,那岂不是早在母亲嫁给父亲前就认识了?
“李远山!”亲王狠狠地拍了下桌角,“十年前本王要你娶县主,你死活不答应,本王这才选了苏伟!现在你看看,那个苏伟是个什么东西?私铸铜钱、克扣军饷,还敢加害本王和县主,若不是本王有意为虎作伥,瑶南早就成了姓苏的天下了!”
亲王当真是气急了,一把年纪被一个披着羊皮的狼崽子骗了好几年,恨不得马上就把苏伟给宰了。
但现在还不行,时机不对,他便静静地看苏伟积草屯粮、招兵买马,然后——占为己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然,苏伟的原计划是让李远山直接来瑶南帮忙造反,可惜李远山离开军营后每一步棋都是按照亲王的指示走的,亲王命李远山必须让所有人知道他死了,不便公开露面,断掉苏伟的指望。
苏伟平庸无能,没了李远山就像失去方向的迷鸟,造反?连夺个亲王府怕都是大问题。
只是,此事到底让苏伟和李远山撕破脸了。
后背被亲王踩下,李远山以单膝强撑,咬牙道:“王爷,属下不能对不起傻奴……不能!”
汗滴一颗颗砸在地上,李远山眉心紧皱,额上青筋暴起,腰部一塌再塌,已经到了极限。
他猛地抬起脸,一字一字念道:“世间女子无不渴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属下心爱傻奴!不舍傻奴为属下流一滴泪!不舍她一夜独守空房!更不会把爱分给他人!”
说罢,李远山的头重重磕在地上,“属下什么都听王爷的,唯独此事,恕属下永不能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