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耀宗兄弟四人和陈氏的两个兄弟,带着钱氏和宁氏两个铺床的婆子,引着送嫁妆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去了徐宅。
徐牧尘三年前一到应天就买下了一座大宅子,和尚书府隔了两条街,走路过去也不过半个时辰。徐宅大门虽不如尚书府气派,里面却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不亚于一座江南园林。
为了迎娶芊芊,徐牧尘又重新将内宅装点一新,里面的家具和大床,全是选的最好的楠木和紫檀木,请的是京师最好的木匠,用了几个月才做好。
两百个兵士,加上李府的几十个仆人小厮,有两人一抬的,有一人肩挑两头的,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一担担,一杠杠都朱漆髹金,流光溢彩,绵延好几里,真的应了那句十里红妆。
***
望着一下空了的院子,李蔷薇的心里空落落的,眼睛不由的酸涩起来。她一直觉得女儿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可眼下女儿真的要嫁人了,和所有的母亲一样,她竟像是丢了个宝贝似的。
徐文轩夫妇半个月前就从蕲水过来了,如今住在应天的徐宅里忙着筹备婚宴。她不用担心女儿嫁过去受委屈,她相信文轩和婉玉会像疼女儿一样的疼芊芊。
晚饭后,李蔷薇一个人在内室里发呆,回想着过往,仿佛就在昨天一般,从天而降在芳香馆,为了逃命她骗过了老鸨王妈妈,为了生存,她干起了让人不屑的下九流里的最末流哭丧,见识了世态炎凉,最后还是知识改变了命运。
“蔷薇,你好端端的哭什么?”李思义从背后抱住了她。
李蔷薇抹了把脸,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泪流满面,她靠在相公的怀里轻声啜泣起来,“你每日早出晚归,我都见不着你的人,只有女儿陪我说说知心话,如今她要嫁人了,我觉得伤感。”
“等我干到四十岁,便辞了这尚书一职回蕲水老家,咱们夫妻做一对闲云野鹤,神仙眷侣,时而出去看看山水,累了便回来含饴弄孙。”李思义拭去娘子脸上的泪水,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真的?”李蔷薇抬起一双泪眼,欣喜地问道。
她心中已经动了让相公辞职回乡的打算,不为别的,就为洪武皇帝几年后的大开杀戒,胡惟庸的事情很难不波及到自家,她是真的救不了胡家了,那个父亲对权利有着近乎病态的痴迷。
前两年,她为了挽救胡家不被诛九族,暗地里举报胡惟庸私下经商,想让皇帝因此解了胡惟庸的丞相职务,没想到皇帝非但未将胡惟庸解职,还将胡惟庸升为左丞相,还是唯一的丞相。
而自己的举报信,不知怎的就落到了胡惟庸的手里,他大动肝火,第一次对她动了手,拿起一个砚台就砸向了她,若不是李思义用自己的后背替她挡住,她的脸就破了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