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扔了账簿,再一看那群掌柜的鹌鹑样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端起桌上的茶盏猛灌一口,却不想那茶盏已然放了一些时候,在腊月里冻得冰凉,激得李老爷心头怒火更盛,扬手便将这素日里珍爱的青花茶盏砸了出去。
清脆的碎裂声炸开,堂下的掌柜具是双肩一颤,后便垂头敛息。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掌柜站在最前头,瞧着李老爷的怒火稍平复些了,这才颤颤巍巍地拾起地上的账本,嗫嚅道:“这……近日也无甚大事,平日里瞧着进账,也无异样。只是到了年末归整时,不知为何……为何……”
那老掌柜的声儿在李老爷的瞪视下愈来愈小,逐渐便将余音没在了口中。
“今年这进账较之往年,少了足有一成!酒楼、客栈、布庄,统统都是这般模样!这也叫无异样?”李老爷的声音,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老掌柜硬是在寒冬腊月里憋出了一脑门儿的汗,听着东家的责问,却也只是低着头,再不敢多言半个字。
旁的掌柜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资格最老的那位都讨不得好,他们就更不敢出声了。
李老爷伸手欲要摸茶盏,却发现先前那盏已经叫他给砸了,当即怒道:“没用的东西!端茶都等着我唤你不成!”
一旁的婢女吓得双腿一软,慌忙求饶道:“老爷息怒,婢子这便去上!”
李老爷不耐她吵闹,直接怒喝道:“人呢!还不拖出去发卖了!我李家养你们吃干饭的不成!”
被堵在喉咙里的闷声呜咽,随着几个家丁的离去逐渐消失。
李老爷发作了一通,心头的火气终于消下去了些。
冷眼一扫堂下立着的一群掌柜,忽而问道:“秦家可有什么动向?”
李家又不是行商,做的都是本地的生意。
若非天灾人祸,这收益怎的也不会有这般变动。
最先答话的那老掌柜见无人应答,只得硬着头皮再次出面:“秦家……近日秦家的酒肆倒是出了新菜。只是据传那菜肴做起来费时费力,每日都须得限数量卖,一家店里只供上二十份。”
只是一家店二十份,便是卖出个花儿来,也没法叫李家折上这么多。
旁的行当也具是如此。
有些是别家有了新花样了,有些是别家降了价钱。
听着便当真只是巧合一般。
李老爷也不是个蠢的。
“给我将秦家盯好了。还有吴家、赵家,同那几个小门小户的野路子。”
想起上头前些日子递的口风,李老爷眯起眼,那动作瞧着,与李成一般无二。
“尤其是那几个野路子,给我查,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可不信这些事撞到一块,当真就只是巧合。
李老爷阴鸷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若再有这等不知不觉便遭了算计的事儿,你们便回家吃自个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