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终于洞悉了某种玄妙而不为人知的东西,意有所指又双关暗藏,大笑起来:“江无涯,你藏得这样深,若是她知道,会作什么感想?”
江无涯手掌缓缓收紧,并不打算与他再废话一句。
“罢了。”
瀛舟却忽然出一声,不执着与江无涯辩个清明。
他目光掠过江无涯身后,那两个年轻人不知何时生生踩着混沌爬了上来,年轻的身体,年轻的道心,天地灵气潮水般向他们涌去,修为突破的壁垒像薄纸轻而易举地破碎,几近成型的气运萦绕他们周围,如朝阳初生的日光蓬勃无限制地生长。
“一片海,旧浪总是踏着前浪的余势拍上更高的峭崖。”
瀛舟叹气:“我们是昨日黄昏,是淬火更旺的薪柴,我已全力试过,只是天意如此,我愿赌服输,这一场,便就此作罢。”
他慢慢幻化混沌,像一团巨大的海雾,掠过江无涯,掠过那两个年轻人,掠过雾都山,浮向海面。
江无涯没有拦,魔纹从面颊慢慢褪去,他疲惫地阖了阖眼。
楚如瑶瞳孔骤缩,看着混沌袅袅而至,化作一个青年。
雾都君许久不曾化过这样具体的面貌,灰白绒的大氅,月白文绣长衫,清瘦的轮廓,柔和的脸庞,面若春风晓月色,浮波西沉的缥缈动人。
那是他曾在云天秘境时的装束。
楚如瑶毫不犹豫拔剑刺过去,剑锋刺进混沌,只如刺了个空。
侯曼娥似有所感,猛地站起来反身拔剑,一道火光劈过去,径自透过他落在海面。
瀛舟像是没看见俩人一样,只慢慢地走过来。
侯曼娥头皮都麻了,还要再攻击,衣摆却被轻轻拉了一下。
林然抬起头,仍在泛红的眼睛望向他,冷淡而安静。
瀛舟走到她面前,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望着她,这次不再喊打喊杀,神色只含着浅浅的安静的笑意,像在望着一场缱绻依稀的旧梦。
“林姑娘。”他说:“其实我们早曾见过,在这个世界以前。”
多么缥缈而亿亿万无一的奇迹,那一点支离破碎的记忆,仿佛流光的碎片划过泰半的星海,落在此界,被他拾起。
灰白的碎屑飘在脸颊,林然看着他,很久很久,缓缓抿起唇。
“你曾经走得那样轻巧,一身轻便,我便以为,我该最是懂你。”
他很轻地笑一下:“可原来,你也有舍不下的东西、舍不得离去的地方。”
“自甘为缚,自甘留情。”
“只可惜,你舍不得的,从来不是我。”
他静静望着她,像是想说什么,可半响,也不过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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