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声,孟婉打了个激灵,之后头埋得更低了些,然后将手慢慢放回琴面上,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手不要再抖。她再次将琴轻轻抚动,比先前还要难听的乐律终于响起。
若说先前只是弹奏的难听一些,此时便是难听伴着错乱,曲乐不再连贯,而是分崩离析的东一个调儿,西一个调儿,全然都不在谱上。
蛮人不通中原文化,自是听不出有何问题,可李元祯就不同了,他精通音律,这样杂乱无章的曲调一响起,他耳朵便不适应的动了一下。
随之转头,目光投向珠帘后。
李元祯所坐的位置,恰好是背对着孟婉,想要看她需得大幅度的转头。而孟婉深深的低垂着面,又有珠帘遮挡,加之那侧的灯烛要较席上黯淡许多,故而即便是目力极佳的李元祯,也没有一下便将她识破。
虽是低垂着面,可孟婉不知为何此时颇有感知,不需抬头,她便能笃定盯过来的那两道目光是李元祯的,是以她的心下越发忐忑,就怕他一个起疑,命她抬起头来。
不过她的这个担心,很快被一个蛮人的小头目打断。那人就坐在李元祯的正对位置,他欠着身子向李元祯敬酒,李元祯便未再管一个琴师,回过头去接下这杯酒,痛快的一饮而尽。
孟婉能感知到那两道目光离开了她,她一边继续抚琴,一边试着将头抬起一点,以观察席间的情形。
那些蛮人对李元祯极是客气,轮着番的一杯一杯将酒敬向他,动作恭顺,嘴里也满是誉美敬重之辞。只是他们称呼李元祯并非王爷,而是“周公子”。
起先听到他们称他为“周公子”时,孟婉甚至心存一丝侥幸的抬眼确认,巴不得真是自己刚刚眼花认错人了。可她再仔细确认过后,坐在那里的人确实是李元祯。
只有一个解释,李元祯用了化名,这些蛮人虽与他勾结,却压根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竟是大周的滇南王。他如此谨慎行事,可见必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孟婉所能想到的,便是他打算瞒着圣上,自己把前太子李珩控在手中。可是他控着太子表哥要做什么呢?这一点孟婉却是怎么想也想不通。
但她隐隐觉得,李元祯绝不会是同她一样的心思:偷偷将太子表哥救回来,然后私下里放了他。
以孟婉对李元祯这些日子以来的了解,她倒觉得他极有可能会私下将太子表哥处置了,然后先斩后奏,说是蛮人动的手。
这样一来,一切便都会顺着对他有利的方向进行:
一来,前太子于他而言便再无半点威胁,不必担心父皇哪日心软念起父子情来宽赦了前太子,他就成为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之人。
二来,他可以此逼圣上同意南征,讨伐蛮人的同时,也再次壮大自己的金甲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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