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伸出手,接住一寸暖阳,眼底笑意荡开,被羽睫遮住。
“阿音说得对。让杨氏进宫一并对质,且看她是黑是白。”
北辰殿。
皇帝在龙榻上连续翻了两次身,仍是全无睡意,索性坐起,挥退了打扇的宫婢。
身材虚胖的大总管闻声小步驱入,一见这情景,肌肉灵活的脸上登时挂上愁容,“陛下睡不着?”
凉帝一直望着窗口,隔着半透的窗纸只见绿影斑驳。
“阿贵,你觉得她像吗?”
一句残缺不全的话,仿佛梦呓,大总管阿贵却听懂了,叹息:“老奴瞧着像。”
“哪个更像?”
御前的差事不好干,非得从半句话里听出全意来。胖子阿贵是从云州就跟在燕云王身边的老人儿,如今凉帝身边的旧仆只剩他自己,他当然是最懂帝心的那个。
“老奴不敢妄言。”
凉帝果然道:“随意说说罢了,赦你无罪。”
胖总管这才道:“老奴瞧着,阿音姑娘更有郑六娘的神韵。”
这一句果然说到了凉帝的心坎上。凉帝望向窗外的双眼微微弯起,隐隐染上了笑,年过半百的男人仿佛在这一瞬又回到了风华正茂之年。
那年,他率领云州铁骑荡平京畿的藩王□□,入主洛京,第一次见到了十七岁的郑瑛榕,惊为天人。
帝子降兮,描画的大约便是那一眼的惊艳。
燕云王从没为一个女人如此神魂颠倒过,却终究没能得到她。
她说:“我不过一小小女子,一生所愿不过清净度日,寻一自在之所,与夫君共剪窗烛、红袖添香。大王日后是要改朝换代、荣登大宝之人,万民归心,前程无量,天下最好的佳人都会聚于大王身侧,而区区一我,将会在宫城脚下一直看着大王开创盛世,为大王祝祷祈福。”
二十五年过去,当年郑瑛榕拒绝他的一番话言犹在耳,字字清晰。
“她二十岁那年才成亲,二十三岁随他去了北疆战场,二十五岁诞下一女,如今女儿也快十七了吧?”
凉帝喃喃,宛如自语。
身殒边塞那年,她不过才二十九,如今他都快到活到她的两世长了。
大总管躬身:“郑六娘的事,陛下一桩桩都记在心里。”
“是朕迟了一步,”凉帝叹息,“早在朕与她相识之前,她心里就已有了人。”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婳珠连忙用帕子沾沾满面的泪。
一个小内侍道:“我家主人有请。”
引着婳珠来到院后一处无人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