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饭,沈婳音放下碧绡帐,倚着隐囊小憩,却又睡不着。
月麟就猜到音姑娘醒着,悄悄进来,摸进她的帐子。
“侯爷会不会不信啊?”
纠结了一晚上加一整个上午,月麟还是按不下担心。
“单凭相貌和信物,抵得过侯爷与二姑娘十几年的父女感情吗?二姑娘和侯爷的相貌也没有不像到那个地步,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睛,哪儿有那么多像不像啊?亲父女也不是个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呀……”
“我觉得他已经信了。”
沈婳音手中绕着香囊的系带,一圈圈缠在食指上,又一圈圈解开,再一圈圈缠上。
“不管他自己承不承认,他的内心深处已经信了,否则不会一直躲着夫人和我。如果他认为我的话完全是假的,就不会等婳珠回来对质,直接将我处置了便是。”
月麟挠挠额角,“侯爷戎马一生……有这么容易相信一个人吗?这可是在挑战他过去十几年的认知呢。”
“一张相似的脸,一对碎了的玉镯,分量或许压不过他整整十二年的认知,也压不过他对婳珠十二年的亲情。但如果,所有人都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所有人都相信我才是镇北侯府的真千金,那么这件事就会在侯爷心中重新掂量,不是吗?”
……
“殿下是想说,同样的道理放在侯府也是一样的。”
……
“小婢女看似人微言轻,平日里在夫人或其他主子面前回话,如何措辞、如何应对,都发挥着细微的作用。”
……
“润物细无声……”沈婳音自语。
“啊?”月麟茫然。
“越是聪明的人,越是会留意到细节,越是会从细节作出判断。根据青娉她们打探到的,现在大家多数都选择了相信我,至少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婳珠争辩。侯爷越是不与我正面交流,就越是证明他看进了大家的态度,他正在消化这些细节里藏着的巨大信息,正在消化这个巨大的真相,他在动摇。”
沈婳音拉起月麟的手,长睫掩住了眸中的五味杂陈。
“这一次,我是该好好谢谢大家。是大家信我,侯爷才更加信我,我是被大家一起保护了啊……”
月麟不大明白沈婳音的那些大道理,哼唧着趴在床边,“唉,明明大家都相信姑娘是真千金,却没一个能做主将这事认证下来,只能全凭侯爷独断。姑娘,这世道怎么赋予了男人这么大权力呢?要杀要剐,全得听侯爷一句话,连夫人都不能做主。”
这世间,一个家里可以有众多的女人,却都不被允许拥有太多的权力,这些女人最终都要依靠男人养活,顺着男人的意思过日子。
好烦啊。
沈婳音侧躺下蜷起来,与月麟脸对着脸,呼吸对着呼吸,叹息:“夫人那般的女子,身怀武艺,性格爽朗,却也在后宅里生生消磨得瞻前顾后、看人脸色。”
月麟撇撇小嘴,“夫人是正室,处境还算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