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沉寒是不懂他们这些人,院子里的气死风灯挂在树枝下叮叮当当地摇晃,他回头时能看见白月初消瘦的身形在台阶上拉长倩影,如鬼魅修罗,又似一片乱影。
有些时候,他看着白月初与白术相处,会觉得他们似情人,举手抬眉间无需多言,自有旁人看不懂猜不透的默契。
可是更多的时候,他又觉得两人的笑似乎少了些真诚,犹如一层戒不掉的虚假面具。
他们的默契更像是彼此心知肚明的虚与委蛇,相互配合表演。
至于白月初如何为自己讨个公平,他并不关心,也不在乎。
这世上很多人,生来低贱,一辈子庸碌,也弄不清什么是个公平。
他这般平凡且平庸的小人物,能够勉强活命,苟且尚存自由,便可知足。
入夜后,月初和白术沐浴过后便回到床上。
月初侧躺在床内侧,看着白术微湿的发尖,指尖轻轻拨着他一缕长发。
白术将被子往上撤了撤,翻身默默地看着她。
“睡不着?”
月初有些凉的指尖贴在他眼尾,眼神有些涣散:“只是忽然想起一些人。”
白术将宽厚温热的手掌贴在她后腰,随口问道:“什么人?”
“很多故友。”月初指尖点着他润泽的唇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不过都死了,我这些年其实也很少再想起他们。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全族流放,被救下的是哥哥,不是我,或许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宿瀛比她更聪明更内敛,她那个时候根本不懂藏拙,而宿瀛却已看透青丘时局与诡谲风云。
她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到头来也不过是条走狗,被送到萧国榨干最后的价值。
她垂下眼睫,将额尖贴在白术肩窝:“白术……”
“嗯?”
月初伸手抓紧他的前襟,沉吟很久将快要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她已经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不该再想着可以去依靠谁,白术与她立场不同,他们之间早晚会爆发不可调和的矛盾,她只是希望这个节点来得晚一些。
再给她一些虚假的温情,留给她最后一点温度。
“睡吧。”月初拍了拍他的脑袋,微微抬起臻首,轻轻地将唇贴在他唇上。
白术贴在她腰肢上的手微微收紧:“……”他其实想说些安慰她的话,但是又觉得没必要,他有些时候头脑发热,会想给她一个承诺,但却在紧要关口将自己吓得冷汗涔涔。
他算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细作,她是他要监视的人,承诺什么呢。
都是假的。
他们之间除了肉欲,剩下的情与爱,皆已进退维谷。
……
翌日,晨风习习,云岚出岫。
月初端着药碗,安静地坐在小凳上,看着脚边几个小炉子煨着汤、炖着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