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玑当即坐直了身子,拈起棋子继续走棋,正色道:“那不行,会着凉的。算了,你要是输了就先欠着好了。”
他说着话便想起了她方才说的唐氏的事,略作忖度,微微蹙额。
楚明昭问他怎么了,他斟酌片刻后道:“那唐夫人还问了什么不曾?”
楚明昭摇头:“没——夫君知道她此举的因由?我怕她别有居心,全胡诌过去了。”
裴玑按下一子,少顷,低沉道:“昭昭不必思量那些,万事有我。”
楚明昭见他忽然严肃起来,心中便有些忐忑,及至抬头看到他投来的安抚目光,又渐渐平复下来。她执棋间又想起一事,笑吟吟地道:“我听母亲说阿秀婚事要近了,到时候咱们送个什么礼好?”
裴玑缓缓落下一子,忽而道:“我与昭昭说件事吧。”
八月初八是何家与孙家拣定的亲迎日。杨氏再三盘算后,觉着孙家这门亲事还是应当抓住。毕竟她实在不好觍着脸去求顾氏再给寻一门。而让她自己去张罗的话,必定揽不着更好的了。
孙家太太是个和善人,见过了何秀本人后觉着何秀模样好又是个过日子的,又想到何秀与楚家关系亲厚,楚家又是王府亲家,两下里考量也便应下了。只是孙邦还要赶着明年的会试,合过八字后,孙太太便拣了个最近的吉日,想让儿子早日完婚,安心备考。
楚明昭收到柬帖后,出了会儿神。
柬帖是两份,分别给她与裴玑的。这原本十分正常,但自从她听裴玑说过何秀给他送顺袋那件事后,心里便一直有些梗。
何秀若一定要送礼表示感谢,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将礼物交于她,让她转交给裴玑,而不是在偶遇时拿出来。这是私相授受,并且送的又是贴身之物。何秀显然也是知道此举不妥当才不敢公然拿出来。
楚明昭不信何秀没有别样心思,但若据此就断定何秀心里有什么盘算,似乎也并不充分。
裴玑见她一时拿不定主意,便让她挑个日子把何秀约到府上来,要知端的,试她一试便知。
楚明昭忖量之下,点头应下。虽则何秀即刻要嫁人了,但她还是想求一个明白。
今年交秋早凉,自入农历八月后,暑气渐散,天清气爽,十分宜人。
裴玑每日晨起给楚明昭带早饭几成习惯,又已然摸清了她的作息,怕她饿着,往衙门里打过照面后,都是一路掐着时辰赶回来。楚明昭起床梳洗罢,他刚好将热腾腾的糕饼羹汤摆在她面前,几乎日日如此。
这日辰正时分,裴玑的马车在府门口停下后,一手一边拎上买好的点心下了车。
然而等他转过身来时,突然瞧见门口还停了一辆马车。他正欲唤小厮上前瞧瞧,那边马车旁的小厮已经禀过了马车内的人,旋即便见马车的帘子一掀,踏出一双皂靴。
裴玑瞧见从马车上下来的范循时,轻笑一下:“我道是谁,原是姐夫回来了。”
范循身上甲胄未除,阔步而来时似还裹挟着从战场上带回来的血腥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