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随着众人走入御道,对上方掩映在重重伞盖、团扇之下的明黄色人影行拜叩之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毕后,早朝才算真正开始。鸿胪寺照例禀报谢恩的官员,皇帝懒得一一觐见,打发官员自行去午门外行礼。随即边关奏报,如今到了年末,需要提防边患,通政司念了边关奏本,皇帝如往常一般警醒了一通后,便到了早朝最紧要的部分。
朝参官奏事。这才是上朝真正的重头戏。
今日奏事格外压抑,吏部在奏朝贺的事,众臣虽然听着,但目光不断朝陆珩的方向游移。等吏部官员奏罢,陆珩出列,说道:“臣有事启奏。”
没有人左顾右盼,但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陆珩身上。上首,传来太监长长的唱喏声:“传。”
陆珩上前,行礼说道:“礼部侍郎赵淮招认,曾为一己私利,收受张永、萧敬贿赂。臣昨夜已在赵淮家中搜出黄金五千两,银票一万两,地契及田庄共两千五百亩。”
陆珩说完后,风声似乎静了静。随即,上方传来皇帝的声音:“此事可当真?”
陆珩将袖中的折子呈上,说:“这是臣整理出的赵淮贪污名册,请圣上过目。”
太监从御台上跑下来,从陆珩手里接过奏折,双手送到上面。皇帝接过,看了一会,合上时脸上已然带了怒色:“赵淮身为三品大员,竟敢贪污枉法,勾结太监,侵占耕田,这是完全不将祖宗的规矩看在眼里啊。”
洪武皇帝这辈子最恨当官的,对地主、贪官、太监深恶痛绝,明令太监不得参政。赵淮家里搜出来东西对于在朝官员来说,当然不能说少,但也没有多到让人意外,可是皇帝一开口就将赵淮的罪名定了,条条正中洪武皇帝的忌讳。
台下官员肃然,他们都明白,皇帝把调子定这么高,这是要发作大的了。短暂的寂静后,文官班中传来一声咳嗽,张敬恭出列,拱手说:“皇上,赵淮任礼部侍郎,既不主事也不掌权,怎么敢勾结内宦呢?臣怀疑,赵淮之所为,皆是有人指使。”
一语激起千层浪,有张敬恭开头后,其他文官也次第开炮,硝烟味马上浓郁起来。但这些和陆珩没什么关系了,他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肃容垂手,脸上毕恭毕敬,心里已经走起神来。
他很明白自己的作用。他是一柄刀,负责为皇帝排忧解难,在皇帝需要罪名的时候把罪名抛出来。至于罪名如何定,有谁获罪,那就是张敬恭的事情了。
陆珩漫不经心听完后半场骂仗。这群文官是真的能骂,站在寒风中唾沫横飞骂半个时辰,竟然都不觉得口渴。终于,皇帝的忍耐也到达极限,他沉下脸,正骂得忘乎所以的言官见状赶紧收声,退回队列。内侍上前,唱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