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曼冰笑了笑,继续夹菜吃。说冯义围体贴是没错的,他确实在女人身上很下一番功夫,对白曼冰更是无可挑剔。身为冯家最小的七姨太,上头有好几个年纪大些的姨太太,又有个正房太太当家,白曼冰却没在冯家过过一天委屈日子。吃得最好,穿得最好,要念书照样念书,要出国玩就有人想方设法订船票。冯义围五十几岁大,娶个二十刚出头的女大学生供在家里,还准允她参与外事,参加酒会,便可想而知这白曼冰是有些手段在身上的。
陆庆归开口说:“冯叔叔也很忙吧,像张先生那样,半年都见不到张太太一次,不知道冯叔叔不在家时,白阿姨平日里都爱做什么?”
白曼冰回答道:“噢,他倒不大忙,就也是饭局多了些,不怎么着家。我平日里也跟他去些地方,其余时间就是养养猫,看看书。”
“白阿姨真幸福。”陆庆归举杯。
“瞧你这话,刚才跟张太太面前是不是也这样说的。”
陆庆归一怔。张太太一直说他跟白曼冰很像,说话都有一套章程,他虽自己不觉意,但此时却已经意识到了白曼冰的本事。眼下看来,若要想顺利地从餐厅里出去回过头选择张太太,得好生费一番口舌了。只是,从哪个方面入手讲理由都有些牵强,张太太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也要好好琢磨。
“那倒没有。在张太太面前,庆归哪敢这样放肆。生怕多说了哪句话就惹了祸,不敢说,实在是什么也不敢说。”
白曼冰扬眉歪头一笑:“嗯?陆少爷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我地位不高,就敢在我面前放开了说话?”
陆庆归回道:“这与什么地不地位有何干系?白阿姨亲和有加、知书达礼,庆归总想将白阿姨当作姐姐一般对待,讲话就免不了会放肆些。但张太太不一样了,她趾高气昂的,好像上海人人都怕她似的,庆归哪敢跟她说别的,不过就是张太太好张太太安~”
白曼冰捂嘴笑:“你别说,还真就是上海人人都怕她。你不怕?”
陆庆归仰起脸故作沉着,忽然又猛地点头:“我怕。”
白曼冰被逗得咯咯直笑,她笑起来更好看了,白皮肤粉嫩唇白瓷牙,笑起来脸圆润了不少,像朵花。一朵被冯义围呵护得好好的花,窗边阳光落在她脸上,阳光下盛开的花。洁白、年轻、干净、有学识,所有矜贵的词语都可以放在她身上。她总是这样,男人都喜欢这副模样的女人,无论是天生的还是后生的。可是有一些经历的人只单眼一看就会了解,她一定没受过什么苦,也一定出生在一个好的家庭。
陆庆归就是那一类有一些经历的人。
“所以呢?陆少爷是选择我了吗?”白曼冰问。
陆庆归咽下嘴里的菜,说:“所以我只能选择张太太。”
白曼冰收起笑来盯着他。
陆庆归继续说:“这是父亲的考虑。父亲知道白阿姨是好说话的人,凡事定会给足了我面子,可庆归一向纨绔,跟在白阿姨后头注定是偷懒耍滑,学不到本事。张太太就不同了,孙哲穆便是个例子,多奸怪的人,如今都老实了不少。父亲的意思,庆归不能左右,希望白阿姨理解。白阿姨日子过的自由自在,也是庆归向往的,庆归实在不忍心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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