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前的这一刻,他似乎是终于为自己活了一次。这一次,不是为了周家,不是为了已经离开的哥哥,不是为了兄长托孤的遗愿。这个选择是十七岁的周邵做的——而不是二十二年后的他。
恍恍惚惚间,他甚至想,如果是十七岁的周邵,应该能够躲开才对。
他是老了。
老了很多,已无法再做那个梳着两条马尾辫、永远亮晶晶眼神看向他的小女孩心里,哪怕飞檐走壁都做得到的“大哥哥”。
而那个小女孩也长大了。
不再梳着两条笨蛋似的马尾辫,她变得漂亮一些,但并不多漂亮。不过也没关系。
只是,现在她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那样子又的确仍有些过去的影子——有点滑稽,也挺笨的——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也很难看,然而他竟然笑了。呼吸已很困难,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却摸得她也满脸是血。
柳萌握住他滑落的手。
她不敢看他,只是不断地说,不断地说不会有事的。
“周邵,你忘了我给你求过平安符,算命的大师说你会长命百岁,未来你们周家有一足球队的孩子,你会做爸爸、做爷爷、看你的小孩抱着他的小孩……你会没事的。周邵,你会……”
她一边说一边哭。
然而,不管她怎么捂,依然捂不住伤口井喷的血。铁锈味呛得她几乎想吐。他脑袋上的伤口,如此可怖的贯穿了半张脸,她再怎么用力,血依然从指缝里溢出来。他如一个破碎的布娃娃,碎成分崩的两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人群逐渐围拢,她依旧在哭,很丑很丑地哭着,仿佛哭已成为眼下唯一她还能做的事。哭到周筠杰来了,他喊她一声“阿嫂”。她痴痴抬头,看见周筠杰一片死寂的眼神。
哭声才终于停了。
周邵死在这一天。
死在周筠杰的婚礼上,仿佛是另一种命中注定的“成年式”。
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为他撑起荫蔽的那个人,用无比惨烈而无可挽回的方式,抽离了他的生活。
唐进余捂住艾卿的眼睛,不愿让她看到鲜血横流的现场。
谢忠看清肇事者是谁,再看周邵的情况,当场晕倒在地。
而谢宝儿脸色煞白,几不能语。
柳萌却仍痴痴的,摸了摸周邵的脸,摸到已无鼻息的冰冷,她拿袖子给他擦了擦脸。抬头问小周,说小周,怎么办?
怎么办。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死呢?
【小叔叔,我以后嫁给你好不好?】
【滚。】
【干嘛这么凶?我爸爸可是人称‘柳叶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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