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信?怎么了,你好好说,”他低声安抚着,将口供翻了个面,尚未察觉对方过分焦急背后是怎样惨烈,心里还被案件扰的不得安宁——
“我妈妈出事了,车祸,”那头像喘不过气,呜咽了一声,“大货车撞上她,现在抢救……人已经快不行了……你马上过来,她想见你,你马上过来……”
裴央就在一旁,见证了魏延脸上几乎一瞬间褪去所有血色的过程。
时间仿佛又回到十年前,而电话那头,喊的声嘶力竭,说得是“阿延,你快来,你舅舅……!你舅舅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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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外界兵荒马乱的当口,临华高中部里,却是久违的一派祥和。
李灿荣正忙里偷闲,要来音乐教室的钥匙,找了个角落补觉。
这是他许多年前就养成的坏毛病,就连睡觉,也不喜欢被人看了去,认定好像如此这般,他一生就能尽数完美,就连睡觉流口水这样的糗事,也绝不为人所闻。
这么多年,只有一个不长见识的男孩,曾在某个酣睡的午后,悄无声息地跟他撞在一处,面面相觑。
那是三年前稀松平常的一天。
他被钢琴声吵醒,起床气还没磨透,半带忿忿地探出半个头——那天,他就躲在钢琴背后,却撞上一张俊秀又讶异的脸。
他们同时开口:“你……”
接着又同时后退:“不是,我……”
这感觉既尴尬又新奇,他竟觉得不算讨厌。
然后,那男孩便蹲下身来,与他平齐,继而伸出手,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吵醒你了?真的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那个,你会躲在钢琴后头……我在偷偷练曲子呢,真不好意思。”见他不说话,男孩又苦恼地撇了撇嘴,“不如这样,我请你吃饭吧?你不要告诉老师我溜进来的事……”
李灿荣静静盯着他。
这个人,不叫自己“太子爷”。
“你请我?去哪吃?”
“最近我给Karl准备生日礼物,想录个音乐盘,快没钱啦……嘿嘿,”他挠挠头,“不如这样,吃老张馄饨吧!热乎乎的,还很实惠!”
他不置可否,于是便被拽了手腕,跟着人偷偷摸摸地翻墙出去,又拎进来两盒热乎乎的红油馄饨。
盖上钢琴盖,对方驾轻就熟,铺上餐巾纸围成的“桌布”,就地便开吃。时间久远,他却还记得馄饨烫嘴的感觉,学着人囫囵就吞咽下去,一路滚过喉肠,嘴里冒着热气,眼泪狂飙,毫无形象。
那天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外人毫无芥蒂地推心置腹,或许是因为对方不知为何,对自己一无所知,又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吃那种路边小摊,竟然觉得味道不错,于是轻松就放松了警惕,平易近人得很。
午后的阳光洒在对方侧脸,长睫投下阴影,就连鬓间杂乱的黑发,也显得温和极了。更可恶的是,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颗虎牙——比自己可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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