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明躺在楼梯间,枕着手臂,哈欠连连,随口应了声。
他本打算掏钱的动作悄无声息地被掩去。
——给了钱,小白花就不会来了。
也就是在那天放学,他拎着根铁棍,跟在李灿勇身边时,一旁的小巷里忽然传来挣扎的叫声。
“把钱拿出来!”夹杂着扇耳光的声音,男人声音粗野,“他娘的,还挺犟,把她衣服脱了,看她把钱藏哪里了!”
被欺负的女孩缩在角落里,呼救的声音断断续续,来来回回只有一句,“对、对不起,可是、钱、钱……”
聂明呼吸一滞。
李灿勇吐了个烟圈,侧过脸来,拍了拍他鼓鼓囊囊的背包,“咋了?”
他额头青筋一跳,“勇哥,我今天先走,对不住了,下次弄两份给我。”说完,他将背包卸下,顺手塞给一边的张妍,不顾她娇嗔的骂声,顺手翻上墙,一跃,向邻街跑去。
男人正拽着女孩身上仅余的一层单薄衣衫,“臭弱智,还他妈学会藏钱了,你是不是不交?老子——”
他舌头打结,后脑一痛,眼前忽然落下血腥的颜色。
气喘吁吁的聂明右手拎着铁棍,高高举起,一下,又一下。
“明哥,明哥!”一旁的小青年忙趁没出大事前将人拦下,“咋、这是咋了?这个小弱智一直都是我大哥管着的……”
“你叫谁弱智?”聂明声音淬冷。
“不是不是!”他连连摆手,额上冒汗,“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女的,她确实是轻微弱智啊……大家体检的时候都知道,高二分组早就盯上他了,我大哥榨不出油水才……”
聂明捏了捏拳头,眼神向下,呆坐着的白纯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没有泪水,没有惊恐,只是看着他。
他脱了外套,半蹲下身将她裹住,“我带你去买篮球,”他说,轻抚她柔软黑发,“带你回家,走了。”
白纯倚在他脖颈间,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拥抱他的力度,像是紧拽人生中最后一根浮木。
却在这时,有眼泪落下来,掉进他衣领,令人仿佛像被灼伤。
许久以后,他偶然会问自己:当时那些无来由的同情究竟从何而起?
盯着空荡荡的房间,他回答,大概是因为孤独。
孤独又滥情,像他那个不知所踪的爸爸。
而呆呆笨笨的小白花,像他喜怒都没了表情、像个活死人一样活在回忆里的妈妈。
真般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