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冷了心、大清国亡了之后便不愿再谈论政治,只愿写写字作作画、同子子孙孙共享天伦,数着日子过罢了。
不过想起写字作画老先生便又有了精神,他回头对自己的长子招招手,示意他把随身携带的一个箱箧拿过来;打开之后复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一个卷轴递给徐冰砚,后者双手接过,还有些不解:“这是……?”
“多年不见,为师者自要赠你些礼物,”方先生淡淡一笑,显得格外愉悦疏朗,“不是一直喜欢董玄宰的字么?这是他的真迹。”
话音落下之时徐冰砚已然解开了卷轴,久经岁月的纸墨带着难以描摹的古朴气息缓缓在众人面前展开,董公拙中带秀、清隽雅逸的字迹亦同时跃入了眼帘。
——它有多么久远?
董公收笔之时还是昌盛烜赫的大明,此前郑和七下西洋万国来朝,即便后来满清入主中原,也曾有过康乾盛世巍峨气象。
可如今……这个国家却已然变得如此凋敝残破。
“先生……”徐冰砚已有些语塞,“这……”
那时他心中的感觉复杂极了,想说的话绝不止一两句,他的恩师却未能明了他心中的曲折,还以为他要说这礼物太贵重;未免他推辞不受,老人家干脆在儿子的搀扶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再次焕发了光彩,搓着手说:“董公的字的确妙极,莫怪你当初那样喜欢——我却还未曾临过这一幅,今日见了你,正好同乐。”
分明是技痒了,也要挥毫泼墨。
徐冰砚一见老师起了身、自然也要跟着站起来,可起身后却又不动,看神情依稀是有些尴尬,方老先生不明所以,便问他:“怎么?”
一旁的白清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同样站在一边奇怪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却见他的耳根泛起了一丝红,垂在身侧的左手也局促地微微攥紧了。
“家中、家中没有笔墨……”
他甚至打了个结巴,一贯冷肃从容的男人此刻却像是抬不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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