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没说白。
贺老太太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之相,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倘若真在这个时候分开,白清嘉很可能会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白清嘉也明白他的意思,漂亮的眼睛微微垂下、人闷闷地不说话,似也知道自己无法再坚持原先的想法;过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像是又有了新的念头,看着他说:“从这里回上海路途太过遥远,舟车劳顿恐怕也会伤着我外祖母,不如你让人就近送我们去安全的地方,什么城什么县都不要紧,那里也该有医生的,我们就在那里等你。”
这……
他皱了皱眉,一时倒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她一看他那神情就知道此事有门儿,于是就又开始缠他,说:“我是真的不想回上海,现在回去只会心慌……离你近些我才踏实,否则要一直睡不着觉的……”
这话的确有撒娇的成分,可同样也有一多半是实话。
今天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战争,同样也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他受伤,往日只在报刊和传闻中听说的惨烈场面一朝出现在眼前,此刻她的内心极不安定,如果今晚不是有他一直在身边抚慰,她一定会辗转反侧惶惶难安。
女人美丽的眼底深藏着忐忑与忧虑,让始终深爱她的男人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沉沉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说:“那就先去皖北吧……我让人去安排……”
她听言眼前一亮,像是终于开心了一点,明眸中动人的花色再次出现,令看的人也不禁心旷神怡;她还赠给他一个缠绵的亲吻,温情又依恋,让他的心跟着软得一塌糊涂。
他们经历了那么多波折才总算在一起,眼下他实在经不住她的撩拨,一个浅浅的亲吻已足以勾起他的情丨欲,偏偏此时女人又打起了哈欠,大概她实在太累了,眼皮都在上下打架。
他颇为无奈,又很心疼她,于是也就歇了再与她亲昵的心思,只温声哄着她躺下休息;这回她倒很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十分温顺地缩进了被子里,不用他催就自己闭上了眼睛,安静的睡颜看上去恬淡极了。
他帮她顺了顺额前的碎发,又拿起药膏替她重新涂抹刚才拉扯间被蹭掉的药膏,结果刚到一半她又醒了,一边费力地睁开眼睛一边试图伸手扯住他的袖子,还在叫他:“徐冰砚……”
声音极小,像猫咪的嘤咛。
他弯下腰离她更近了一些,轻声问:“嗯?”
“我舅舅和表兄……他们被人抓进军营去了,”她的睫毛打着颤,眼睛在灯影下显得波光粼粼,“或许……你能帮我找找他们么?……他们根本不会打仗,会被人折腾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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