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嘉根本吃不下,倒不是因为挑剔,只是那股奇怪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恍惚间觉得自己再多吃一口米都是犯罪;她于是搁下了筷子,扭头时见贺敏之也没吃几口,母女俩对视一眼,又同时望向了门外的方向, 各自叹气后便招来了店家,请对方将她们没动的饭菜拿出去一并施给流民。
那店家应了一声,嘴上说着“太太小姐好心”,可那瞧着她们的眼神儿却依稀有些微妙,大概也是觉得她们的行为没有什么意义吧——也是,那么多人要张嘴吃饭,这么几粒米几根菜又顶什么用?倒进水桶里也就成了泔水,能填饱几个人的肚子?
……不过是打动自己的假好心罢了。
驿站的床板十分之硬,被褥也透着一股子霉味儿,可就算这样白清嘉和贺敏之也还是睡着了,大概因为这一整日的奔波实在太令人疲惫了吧。
可白清嘉到底睡得不踏实,朦胧间总觉得耳边有嘈杂的声音,一会儿像是有人在敲碗乞讨,一会儿又像是有人在哀嚎哭诉,总归让人心烦意乱,偏偏她像是被鬼压了床,有好几回想睁开眼都没能遂愿,一直到天蒙蒙亮才总算醒过来,那时母亲还在身边睡着。
她坐在床边醒了醒神,眼前又划过昨晚见到的那个粥桶,片刻之后叹了口气,终于打算妥协了——也罢,她便承认自己是假好心吧,口袋里还有五十大洋,除去答应要给王嫂的还剩四十,她自己留十,余下的便都托给店家好了,让他们去买些米面,好歹让那些门外的可怜人吃上一口正经些的饭。
她想得很好,账也算得清,可等把手伸进随身的手提箱时却发现装钱的那个口袋已是空空如也。
她先是懵了,紧接着又回过神从床上跳了起来,把手提箱打开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一个子儿都没有;扭头再去翻自己和母亲外衣的口袋,同样是一物不剩干干净净。
这、这……
她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还在床上的母亲却被她这一通翻找给吵了起来,一边睡眼惺忪地披上外衣一边随口叫她:“清嘉……?”
她却顾不上应答,脑子还在飞快地转,直到此时还怀疑是自己不小心在哪里把钱弄丢了,想着想着又忽然奔出门去,是打算去找王嫂带她到马车上找一找,结果等到了人家的房门前才见早已人去楼空,探头从窗口看向后院,见那里的马厩也早就没有一匹马了。
王嫂……
她……
白清嘉狠狠闭了闭眼,慌乱和懊恼已经一齐蹿出了心底,又过了两分钟才有力气跑出门去找店家,问和她们同来的那个驾着马车的女人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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